第320章 夢醒時分(第3/3頁)

“……近來各地方軍閥們已不堪布黨的逼迫,此前已經翻過臉,宣言‘討赤’,而且殘殺的程度比北方厲害多少倍。同時布黨勢力範圍內也天天殘殺所謂的‘右派’。(前面那幾張紙都是十天以前陸續寫的,現在情形天天劇變,很有些成了廢話了。)據各方面的報告,最近三個禮拜內雙方互鬥,軍閥殺布黨,布黨殺軍閥——明殺暗殺合計——差不多有數千人送掉了,中間多半是純潔的青年。可憐這些人稀裏糊塗的死了,連自己也報不出帳,一般良民之入枉死城者,更不用說了。尤可駭怪者,布黨內部自己的左右派也火並起來了!而且大有水火不相容之勢,而為達自己的目標,其各各又分頭去勾結地方軍閥!說軍閥固然不要臉,那麽這‘黨閥’還象個人嗎?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可見所謂什麽為主義而戰,都是騙人的勞什子,現在揭開假面孔,便原形畢露了!”

“……思永來信說很表同情於布爾什維克主義,我看了不禁一驚,並非是怕我們家裏有布黨分子,實在是因為看見象我們思永這樣潔白的青年,也會中了這種迷藥,即全國青年之類此者何限!真不能不替中國的前途擔驚受怕,因此越發感覺有做文章之必要。你們別要以為我反對共有主義,便是贊成資本主義。我反對資本主義比布黨還厲害。我所論斷現代的經濟病態和共有主義同一的‘脈論’,但我確信這個病非‘共有’那劑藥所能醫的。我現在開出的是另外的方子(這方子是進步黨內集思廣益的結果,不是我一拍腦子想出來的),這方子也許由中國先服了,把病醫好,將來全世界都要跟我們學,我自擔任國務總理以來,便一直在照這方子給中國抓藥。思永不是經濟學專門家,當然會誤認毒藥為良方,但國內青年象思永這樣的百分中居九十九,所以可怕。我想說的,是多給我一點時間,等我的方子出來實效後,看可以挽回多少罷。”

《自由中國》雜志(1922年10月):胡適論《通往奴役的道路》:

“……那時候我與這位朋友所講的那些人有同樣的錯誤(信奉社會主義)。現在我引述一句。在那一段時間裏,我還經常對我的學生們說:‘十八世紀的新宗教信條是自由、平等、博愛。十九世紀中葉以後的新宗教信條是社會主義。’我當時講了許多話申述這個主張。現在想起,應該有個公開懺悔。不過我今天對諸位懺悔的,是我在那時與許多知識分子所同犯的錯誤;在當時,一班知識分子總以為社會主義整個潮流當然是將來的一個趨勢。我自己現在引述自己的證據來做這個懺悔……”

“現下共有主義思潮的泛濫可以說給我們這班新輿論家一個教訓,什麽教訓呢?這以可分三層說:第一,空談好聽的‘主義’,是極容易的事,是阿貓阿狗都能做到的事,是鸚鵡和留聲機器都能做的事。 第二,空談外來進口的‘主義’,是沒有什麽用處的。一切主義都是某時某地的有心人,對於那時那地的社會需要的救濟方法。我們不去實地研究我們現在的社會需要。單會高談某某主義,好比醫生單記得許多湯頭歌訣、不去研究病人的症候,如何能有用呢? 第三,偏向紙上的‘主義’,是很危險的。這種口頭禪很容易被無恥之徒利用來做種種害人的事!羅蘭夫人就曾說過,‘自由自由,天下多少罪惡,都是借你的名做出的!’而現在我們應該醒悟了,一切好聽的主義,都有這種危險!”

“我因為深覺得高談主義的危險,所以我還是用一句兩年前的老話奉勸新輿論界的同志道:‘請你們多提出一些問題,少談一些紙上的主義!’更進一步說:‘請你們多多研究這個問題如何解決,那個問題如何解決,不要高談這種主義如何的新奇,那種主義如何的奧妙!’”

“現在中國應該趕緊解決的問題,真是多得很。我們不去研究工人農民商販的生計,卻去高談社會主義;不去研究女子如何解放,家庭制度如何救正,卻去高談‘公妻主義’和自由戀愛;不去研究地方軍閥勢力如何解散,不去研究南北經濟差距問題如何解決,卻高談無政府主義;我們還要得意揚揚誇口道,‘我們所談的是根本解決。’老實說罷,這是自欺欺人的夢話!現在這夢已經讓血浸透了,醒醒吧!省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