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夢醒時分(第2/3頁)

中國青年黨《醒獅》雜志(1922年9月,第二號):

“……農民大量棄地逃荒,究其個中原因,與布黨黨眾借勢煽動底層貧民搞的‘平糶阻禁運動’有密切的關系。該運動的本意,是底層貧民擔憂一旦遇上青黃不接的年份,省內糧價暴漲,進而威脅自己生計,故而以農民協會的名義,禁止一切糧食出境。這種措施既然是貧農自己所定,本來理應對貧農有利。但實際卻不然。措施最先損害的便是佃農、自耕農的利益,其後才是中農、富農和地主們的利益。因為這些農民,都有在市場上自由出賣糧食的需求,然‘平糶阻禁’之後,糧食不能在豐收與荒歉之間流動,導致其價格極低,種地反成了虧損之事,政府催還田賦,地主即推谷賣不出去,政府對此也無計可施;無力抗拒政府催賦的自耕農和佃農,則紛紛拋荒或違背租佃契約逃走。佃農、自耕農們放棄種地之後,糧食大量減產,貧農們美好生活的願景自然也落了空——更嚴重的是:貧農們這樣鬧,將糧食控制在省內,不許外運,導致鄰省駐軍的補給都出現了問題,激起了軍隊廣大士兵的憤怒。”

“而貧農們之所以能夠將‘平糶阻禁運動’付諸實施,是因為他們掌控了農民協會。據時人的調查,農民協會不僅參加鄉村統治權,而且在一些偏遠地方還取代政府,實行所謂的‘農協自治’,執行司法行政大權,獨裁一切,遂成為一個農民專政的機關。不但鄉村的一切權力歸農會,並且已經進一步蠶食、幹預縣政府,幾乎所有的農民問題都要交給農會,工人問題要交給工會,學生問題要交給學聯才能解決,而縣政府則門可羅雀,簡直等於一種裝飾品。可以毫不客氣的說,由於布黨的煽惑,一些地方的統治權在城市確已轉到了工會,在鄉村中確已轉移到農民協會手中。”

“尤為值得注意的是:此次遍及多省之農民運動,雖然由布黨包辦,但發動起來之後,卻已不受布黨的控制。在農協會的旗幟下,起來了的農民已近百萬人,但絕大多數的農民協會,都不在布黨的控制之下;許多則直接落入了地痞流氓手裏,成為社會危害。輿論批評洶湧而至,以至於農民協會不得不做出對各級農協進行‘洗會’的決定。”

“該決定主要提出兩點要求:一、為使真實農民意見,在各級協會中充分表現,鄉農協執行委員須絕對是耕田農民、專營手工業者,或體力勞動者亦可,其他的分子,尤其是地痞流氓,應嚴加淘汰;二、區農協執行委員五分之三須屬真實農民,專營手工業者,或體力勞動者亦可,五分之二則屬於有職業的知識分子,或是行動上表現為農民謀利益的人。帶有流氓地痞性質的人,即應嚴厲防止,以免擾亂農民組織;該決定試圖補牢於亡羊之後,但這次整頓卻沒有被嚴格貫徹下去,中途流產。農民協會這一事物,因其失控,也越來越被人所詬病。甚至於其黨內亦有悲觀失望者,其領袖何向仲亦曾言:‘照他們這樣胡鬧,中央只好關門,還革什麽命!本席可以大膽說一句:農民協會是一個空前的錯誤,黨內眾同志都應該明明白白承認的。我們看,農產品被摧殘完了,工商業家都打得跑光了。上不要中央,下不要人民,還革什麽命!’”

梁啟超家書:

“近來連接思忠的信,思想一天天趨到激烈,而且對於工運農運學運之勝利似起了無限興奮,這也難怪。本來中國十幾年來,時局過於沉悶了,人人都厭倦到極,想一個新局面發生,以為無論如何總比舊日好,雖以年輩很老的人尚多半如此,何況青年們。所以你們這種變化,我絕不以為怪,但是這種希望,只怕還是落空。”

“我說話很容易發生誤會,因為我向來有那些歷史在前頭,更何況又為進步黨領袖。其實我是最沒有黨見的人,只要有人能把中國弄好,我絕對不惜和他表深厚的同情,我從不采那‘非自己幹來的都不好’那種褊狹嫉妒的態度。……如今中國受病的總根源,在於把社會上最下層的人翻過來握最高的權。我所謂上層下層者,並非於富貴貧賤等階級而言,乃於人的品格而言。貧賤而好的人,當然我們該極端歡迎他。今也不然,握權者都是向來最兇惡陰險齷齪的分子,質言之,強盜、小偷、土棍、流氓之類個個得意,善良之人都變了俎上肉。這種實例,舉不勝舉,我也沒有恁麽閑工夫來列舉他。……總而言之,所謂工會、農會等等,整天價任意宣告人的死刑,其他沒收財產等更是家常茶飯,而在這種會中,完全拿來報私,然他們打的是‘打倒土豪劣紳’旗號,其實真的土豪劣紳,早已變做黨人了,所打者只是無告的良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