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流產的政變(第2/4頁)

“準天皇”說話的語調相當古怪,不是通常日語中使用的降調而是一種升調,並伴有噝噝的漏氣聲。人們屏息靜氣,沒有人敢貿然出聲。

“原敬首相來了沒有?讓首相和我說話!”“準天皇”不耐煩地提高聲音說道。此時此刻,皇宮外面還時不時的有斷斷續續的槍聲傳來。他覺得與其說叛亂分子可恨,不如說眼前這班沒用的滿朝文武讓他感到失望。

一位內宮大臣只得鼓起勇氣,將外面傳來的各種可怕消息如實稟告:叛軍已經占領市內各要害部門和軍政首腦機關。盛傳已有原敬首相和幾位內閣大臣慘遭殺害,參謀總長和軍令部長下落不明,等等。皇宮外面的叛軍已經提出三點要求:晉見天皇,改組現行內閣體制,現役軍人參政議政等。

“你們陸軍該怎麽解釋這件事?”聽完了報告,年輕的裕仁大為震怒,他憤憤地把頭轉向陸軍將領們,大聲的質問道。

“臣等束軍不嚴,願領罪責。”幾位將軍誠惶誠恐地說道,此時他們的內心裏並不是太懼怕“準天皇”發怒,甚至暗暗有些幸災樂禍,“但是據臣等所知。叛軍並非對聖上及殿下不敬,而是對陸軍長期受壓不滿,臣鬥膽念幾句叛軍的《綱領宣言》:‘……神國日本之國體,體現於天皇陛下萬世一系之統帥……私心私欲不顧民生與繁榮之徒簇出,無視天皇之尊嚴,元老、重臣、軍閥、財閥、官僚、政客均為破壞國體之元兇……我軍人之職責乃是清除君側之奸臣,粉碎重臣集團之陰謀,此系天皇陛下臣民之神聖義務……’”

“那你們的意思,是不是認為天皇陛下應該向叛軍的要求屈服?”一位內閣大臣看出將軍們全都不懷好意,他們企圖利用叛軍來達到要挾天皇的目的,於是立刻針鋒相對地反擊。

“閣下的話恐怕言過其實吧?”一位日本陸軍將領厲聲說道。他們現在自恃兵權在握,根本不把內閣文官們放在眼裏:“軍隊裏派系之爭乃是叛亂的禍根,自然應予嚴厲整肅,但是陸軍中的普遍要求也不能不予以重視!”

“陸軍軍紀松懈,縱兵叛亂,陸軍大臣應當向皇上請罪,引咎辭職!”內閣大臣毫不退讓,大聲說道。

“啟稟殿下,鎮壓叛軍乃當務之急,平叛之後,臣等願與內閣一道總辭職!”一些將軍齊聲說道。

很明顯,“統制派”的將軍們決心利用內閣的困境達到一箭雙雕的目的:既要清除陸軍內的老對手“皇道派”,又要在內閣裏實現軍人組閣。

聽了將軍們的話,裕仁一時間沉吟不悟。

內閣大臣和將軍們的爭吵使他感到頭痛。他畢竟還年輕,經驗不足,從未經歷過政變這樣的大事。他的大臣們都是大正時代甚至明治時代的功臣,年高德劭,詭計多端,表面恭順,背地裏未必把他放在眼裏。父皇身染重疾,已經無力處理政事,身為事實上的一國之君,如果連這些恃功自傲心懷鬼胎的群臣都制服不了,怎麽做到大治天下呢?

“我認為殿下應該體諒陸軍方面的心情,宣布赦免那些忠於天皇的軍人的不敬行為。”一位陸軍中將軍銜的親王站出來奏議道,他是眾所周知的“皇道派”支持者之一:“……鏟除奸佞,效忠天皇是他們的天職,皇上和殿下能傷害陸軍的這種感情嗎?”

親王的話音剛落,一位陸軍中將便針鋒相對地反駁:“叛軍所為已經有損神聖國體,為全體陸軍將士所不容,殿下如果加以赦免,不是太寬大無邊了嗎?”

親王不甘示弱,立即反唇相譏:“陸軍方面‘下克上’,實屬不得已之舉,去年‘海參崴事變’的時候,陸軍不是也有過類似的舉動嗎?那時殿下並沒有追究將士們的越權責任啊!”

將軍毫不退讓:“怎麽可以把向故國滿洲宣戰和犯上作亂混為一談呢?親王身為陸軍中將,難道連什麽是對外宣戰和把槍口對準皇宮也分不清楚嗎?!”

兩個人面紅耳赤,怒目相向。皇宮裏一時間三足鼎立,各不相讓,氣氛十分緊張。

此時處在漩渦中心的“準天皇”裕仁反倒冷靜了下來。從感情上講,他對叛亂分子的作為甚至抱有相當的贊賞心情。這批年輕軍官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發動兵諫,殺了首相和內閣大臣,他們一定已經做好了殺身成仁的精神準備。如果所有的日本國民,尤其是文武大臣都能這樣忠心耿耿為皇室獻身,而不是各謀私利勾心鬥角,那麽日本統一亞洲“八肱一宇”的大業有什麽不能完成的呢?

不是裕仁不能容忍對自己和父親的不敬行為,而是日本皇室的權威本身不容絲毫冒犯。誰要是犯了不敬之罪,誰就得賜死,而不管你的動機如何。關鍵問題在於,政變事件是個絕好的機會,他正好把那些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的元老重臣和功高蓋主的將軍們統統趕下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