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隱憂(第2/3頁)

“第五個需要改革的,是圖畫手工。我見過許多學校陳列出好些很精致的手工和圖畫的成績品,裝潢學校的門面。內中有些教員代學生做成騙人的固然不值得批評,就真是學生自己做的,在外行看起來,必以為成績很好,在懂得教育的人看起來,便不敢恭維了。因為教育品和美術品有很大的分別,我們不應當把教育品看做美術品,若是教育品做成了美術品,便算是手工、圖畫的教育大失敗,還說什麽成績呢?因為教育兒童直接的目的,不是馬上要教他成一個聖賢者,所以不用教倫理道德及歷史、地理等知識,也不使馬上要教他成一個藝術家,所以不用教他習美術品的手工圖畫。教育兒童直接的目的,是要尋種種機會,用種種方法,訓練兒童心身各種感官,使他各種器官及觀察力、創造力、道德、情感等本能,漸漸的自由生長發育。遊戲、體操、手工、圖畫正是用做生長發育這些本能的工具,所以小學的遊戲體操不專是發育體力的,兼且是發育各種器官肢體之感覺神經及運動神經反應的本能和道德情感的;所以小學的手工圖畫,不是教成藝術家的,是用他發育兒童觀察力、創造力、想象力的。因為手工圖畫的目的專在發育觀察力、創造力、想象力,最好是聽憑兒童喜歡做什麽便做什麽,喜歡畫什麽便畫什麽,使他觀察、創造、想象的天才得以自由發展。若由先生的意思教他造成美術品,只算是先生自己的成績,於兒童教育無關,這種教育可以叫做‘填鴨式的’教育。瀚之也去過北京,知道填鴨是怎麽一回事。一切填鴨教育都是以限制受教育者的智識自由活動而使其固定,且造成機械的、盲從的習慣,戕害人類最可貴炎創造天才,不單是在手工圖畫教育如此。所以這樣的教育是最要不得的,應予除去。”

“第六個需要改革的,是歌唱。歌唱是發育兒童美的感想,而合唱比單唱要好聽,可以養成兒童共同協作的精神;按節拍比不按節拍好聽,可以養成兒童遵守規律的習慣。惟選用歌詞不可文雅,哥哥妹妹,小貓小狗,樹,花鳥,蝴蝶飛,這些眼前事象都是歌詞的好材料。現在有許多小學的唱歌中,填滿了國家、人群、社會、互助、平等、自由、博愛、犧牲,種種抽象名詞,這班人對於小學教育完全是門外漢,完全是迷信教訓式的教育之結果。”

當曦雪將一份厚厚的文件送到會客廳裏的時候,在會客廳裏,一身便裝的楊朔銘還在和那個中年人在熱烈地交談著。

“將軍,這是湖南方面送來的省憲草案,特意請您過目。”

曦雪看了看楊朔銘,看到他今天一改往日的沉靜,竟然和一個比自己年齡大許多的中年學者談起兒童教育談得如此開心,剪水雙瞳滿是溫柔之意,顯得她分外嬌美可愛,令那位中年學者也忍不住停下了話頭,對走進來的她多看了幾眼。

楊朔銘點了點頭,從她手中接過了文件,看了起來,曦雪給二人重新斟好了茶,便轉身退了出去。

看到楊朔銘臉上的神色變得有些凝重,中年人的目光也變得專注起來。

楊朔銘很快便看完了這份湖南省憲草案,在他合上文件之後,中年人注意到楊朔銘的臉色又恢復了剛才的平靜,看上去甚至於還帶有一絲笑意。

“我最怕這省憲裏面凈寫進去一大堆的‘主義’和‘代表’什麽的,狗屁用沒有,”楊朔銘注意到了中年人的專注目光,將手中的文件遞給了他,“好在一點兒這些東西都沒看到,真是太好了。仲華兄博學多才,也看看吧,給提提意見。”

聽了楊朔銘的嘴裏竟然也說出了“主義”和“代表”這樣的詞句,中年人不由得一陣錯愕。

楊朔銘看著中年人——著名學者陳乾聲,微微一笑,伸了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陳乾聲笑了笑,打開文件,一行一行的仔細閱讀起來。

陳乾聲字仲華,1879年出生於安徽安慶,早年畢業於求是書院(浙江大學前身),1901年留學日本,1903年曾參加拒俄運動,1905年創建“嶽王會”,為總會長,1915年創辦了《青年雜志》(即後來大名鼎鼎的《新青年》),高舉“進化論”和“個性解放”的大旗,在中國大力提倡新文化運動,1916年任京師大學堂文科學長,成為了中國思想文化界響當當的人物。

對於這位曾經的新文化運動領袖,穿越到這裏的楊朔銘,是怎麽也想不到,曾經在教科書描寫的裏被開除出黨的早期共運領袖,竟然在這個時代,會以這樣的名字和身份,出現在自己面前。

而僅僅通過和他的這一次長談,就差不多基本顛覆了楊朔銘在原來時空因“被洗腦”對其形成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