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博弈和交換(五)

中國的春節並非是簡單的除夕到破五這幾天熱鬧,從祭灶神掃房子到正月十五,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裏面,整個中國大地都沉浸在節日的氣氛裏面。政法委主任夏風經過街頭的時候覺得街道上熱鬧的氣氛實在是令他羨慕。

作為有家庭的人,夏風當然希望能夠和老婆孩子一起在街上逛街,購物,還能去遊園、看燈展。但是作為政法委主任,夏風整個春節就沒休息。一堆堆的事情撲面而來,讓他應接不暇。就如鬧得沸沸揚揚的討薪事件,本來夏風認為這件事到了司法體系放人就該完事。結果他最新聽到的消息裏面,交警大隊動手再次扣了一部分被釋放的工人。

民朝很強調體制建設,從制度上講,交警大隊能扣車,如果對方不是嚴重酒駕,交警大隊連臨時扣人的權力都沒有。現在交警大隊扣人了,夏風幾乎是直覺的從裏面嗅出了些不尋常的味道。難道政府有人還敢“私設公堂”不成?

當然了,政法委主任趙四水鎮定自若。在夏風向他匯報這個情況的時候,趙四水只說了一句,“先不管他。等到他們要把這些人移送司法機構的時候,咱們再和他說事。在此之前,你不許提及和這有關的任何問題。”

夏風對上司的命令非常欣賞,能驅使交警大隊這麽幹的人肯定是有頭有臉的。既然如此,政法委沒理由硬上。畢竟麽,這個小手段還有些屬於灰色空間,強辯的話也不是完全沒理由。不過對方要是還把制度放到眼裏,在不久之後就要向司法系統移交被扣人員。那時候才是鬥爭的高潮呢。想來下令扣人的那位此時也會覺得事情不對頭了吧。

和夏風想象的差不多,周正雄現在的確覺得事情很不對頭。他下令交警大隊抓人,受到省委很大鉗制的交警大隊動手扣人。但是交警大隊只有一個問詢權力,這些工人挺好唬,隨便一問就把事情竹筒倒豆子般講了一遍。可是這些內容講來講去和他們在政法委講的一樣,就是工廠欠工資,他們想討要這些欠款來過年。至於堵路的事情,他們只是在地上跪著,根本不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

交警們很清楚這都是大實話,與交警大隊知道的情況一模一樣。對於交警大隊來說,他們扣人本來就是迫於上頭的壓力,讓他們炮制出什麽罪行來,這幫人既沒有需求,也沒有動力。交警大隊大隊長不敢放人,卻也不願意再幹更多。他就把這事撂下了。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跑到上街去維持治安的交警大隊隊長本意要躲。不在單位,電話總可以不接。可周正雄還是派了秘書找到大隊長,要大隊長前去匯報工作。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大隊長磨磨蹭蹭的前去省委。到了門口,發現周正雄正在和人談工作,交警大隊隊長微微松了口氣,他希望周正雄的工作能夠無限制的談下去,談到完全不管此事才好。

和周正雄談工作的是省長劉思賢,內容自然是當下最重要的經濟問題。“老周啊,現在銀行一點錢都不肯再借,省裏的工作實在是沒辦法展開。今年的工作安排遇到問題,剛挪用的資金,現在也得還上了。這些錢一還,我們就沒錢了。”

“到底是哪些單位來要錢?”周正雄黑著臉問。他之所以要用雷霆手段震懾討薪的,最大原因就是怕這個問題擴散開來。此次劉思賢沒有提及扣工人的事情,至少沒有直接刺激周正雄的神經。若是劉思賢本人也跟政法委書記趙四水般提及這個問題,周正雄也就到了極限。他大概會吼道:“老子這麽做還不是為了你們政府麽?”

黨委書記管黨務,管政治大方向,政府部門則是管具體行政。所以黨委本身並不欠誰錢,因為黨委不管錢。管錢欠錢的是政府,是省長這幫。劉思賢當然很清楚這個問題,他之所以不摻和到周正雄的努力中來,很大原因就是他摻乎進來之後該說什麽?該做什麽?人總得有點良心,周正雄這麽上躥下跳,解決的是省裏面遇到的問題,而不是黨委的問題。

“現在各個學校的校長們有點意見。他們覺得拖欠教育部門的錢拖欠的比較久。希望能夠先把老師的工資給填上。”劉思賢挑著他認為最嚴重的問題先說。

“政府有困難,他們就不能體諒一下麽?”事情果然往周正雄預料的最糟糕的局面上走,周正雄怒道,他也只能怒道。湖北的地方經濟局面惡化了兩年,拆東墻補西墻的手段也用到了極限。在這等時候還有人不體諒省裏的困難,光想著自己,這等做法當然不能讓周正雄滿意。

劉思賢嘆口氣,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講了。劉思賢的老婆也是個老師,現在工資同樣被拖欠。不過年還好,一過年他才體會到事情不對頭了。從過年前最後發工資的日子開始,老婆就黑著臉,這些年來還是第一會弄到這樣的局面呢。劉思賢家當然不缺錢,既然劉思賢自己完全撐起了家庭收入的責任,又不是有特別的需求,必須靠老婆的工資來支持家裏生計,他老婆的工資從來都是自用,劉思賢從來沒有問過老婆工資的問題。現在劉思賢知道老婆因為手裏沒錢,負面情緒不斷積累。有了這種感同身受,劉思賢也覺得這事情如此下去不是個辦法,太多家庭完全靠工資生活。工資一斷絕,意味著好多家庭沒了收入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