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成軍(三)

1852年2月20日是正月初一。本該有點過年喜慶氣的清軍的新圩大營此時卻是毫無歡慶的氣氛。此時已經是夜間,中軍大帳中早早的點起了燈,居中而坐的正式此次朝廷派來負責剿滅廣西亂匪的欽差大臣塞尚阿。塞尚阿大人自然是面南背北的方向,在他左手也就是靠西坐了一排人,為首的是北大營統領,此時已經官復原職的廣西提督向榮。在塞尚阿右手邊也坐了一排人,為首的則是參軍姚瑩。

面對面的兩排人根本沒有笑容,更不看對方,眾人的目光都落在跪在地上的一個小軍官。大帳中燈火通明,那個跪在地上的小軍官臉色慘白。方才該說的話都說完了,此時他低垂著頭,就等著上頭這些大官們發落。

欽差大臣塞尚阿沉默不語,心中卻是一陣陣的翻騰。這已經是官道上的運糧隊第二次被劫。如果說上次運糧隊被劫還能說是大意,這第二次被劫就完全不同。劫匪們先是用小規模的騷擾拖住了運糧隊,運糧隊向前面的哨卡派人請求救兵。哨卡派出了一百多人,結果沒走出十裏地就遭到了伏擊。

劫匪們把這隊一百多人的清軍幾乎給殺了個精光,在地上留下些幾乎剝得赤條條的清軍屍體之後,劫匪不僅不逃,還留下些人在路邊牽制哨卡後續派出的援軍。又有一小隊劫匪化妝成了清軍前去誆騙押糧隊。

清軍押糧隊的把總沒能識破劫匪的詭計,陣形一開,那幫劫匪們就殺進了運糧隊的軍陣。清軍運糧隊遭此突襲,登時陣形大亂。早就埋伏在路邊的劫匪們趁勢蜂擁而出,內外夾攻之下,清軍運糧隊竟然沒有跑出幾個人來。當作過年犒賞的物資也被劫匪搶了個精光。

等清軍前後的哨卡都派兵過來的時候,劫匪們早就跑的無影無蹤。這下哨卡清軍軍官也不敢耽擱,派快馬把幾個僥幸逃脫性命的清軍給中軍送了過來。

損失了物資固然是令人心痛,更讓欽差大臣塞尚阿驚懼的是這些劫匪們的兇狠。逃回來的運糧隊兵丁言道,化妝成清軍誆騙運糧隊的那隊劫匪只有不到十人,卻是悍勇無比。尤其是那名用手銃擊殺押糧官的悍匪,使一把單刀連著斬了十余名官軍。而那幫劫匪動手前都摘掉了扣在腦袋上的帽子。他們都沒有留辮子,而是把頭發在腦袋上紮了起來。

上次清軍被劫的事情沒過去幾天,三名禦前侍衛們也著重講述過劫匪們如同“奔喪道士”般的發型。現在看,第二次搶劫的還應該是上次那幫人。

“先把他帶下去看管起來!”塞尚阿終於開口說道。這位欽差大臣並非完全不體恤下情的人,逃出命來的這名小軍官官位極低,壓糧的把總都被殺了,殺了這名微不足道的小軍官毫無用處。

剛把這名小軍官帶下去,參軍姚瑩立刻起身對塞尚阿施禮,接著說道:“大人,向提督前日移營前,卑職就說過,冒然移營只會使得後方空虛,若是逆匪們以輕兵突襲,禍不可測。當下逆賊已經數次截斷糧道,搶劫軍糧,卑職以為向提督暫且後退,先防衛好後路為上。若是北大營之後被逆賊奪去,那才是不測之禍!”

向榮聽完這話,臉色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參軍姚瑩本來就站在烏蘭泰那邊,白天的時候姚瑩還向塞尚阿告狀,說向榮飛揚跋扈,目無上司,竟然裁撤一千壯勇。塞尚阿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這是我讓向榮辦的。”這才算是讓姚瑩閉上了嘴。

因為受到了塞尚阿的這個打擊,姚瑩整個白天總算是消停了一些。可現在有了件劫糧的事情,姚瑩就再次發難。而且居然要向榮把大營從距離永安城七八裏地的紅廟附近移回三十裏外。這真是豈有此理。

向榮幹脆不與姚瑩打嘴仗,而且目光炯炯的看著欽差大臣塞尚阿。幾個月前,姚瑩也是與烏蘭泰勾結在一起打壓向榮。那時候欽差大臣塞尚阿完全聽從姚瑩的,結果把向榮打擊的想哭訴都沒機會。在這裏,真正能夠依靠的只有塞尚阿一人。只要能夠得到塞尚阿的支持,姚瑩也好,烏蘭泰也好,什麽都不算。

塞尚阿根本沒有接姚瑩的腔,他轉過頭對向榮說道:“向提督,你覺得那些逆匪是什麽來路?”

這種完全把姚瑩撂在一邊的姿態,令向榮大喜過望,他連忙起身對塞尚阿述起自己的看法。塞尚阿等向榮說完,又向坐在向榮身邊的另一名三四十歲的中年文官問道:“岷樵,你又怎麽看。”

這位字岷樵的文官名叫江忠源,他目光明亮,下頜留了一把胡子,穿的是同知的官服。同知為知府的副職,正五品,因事而設,每府設一二人,無定員。負責分掌地方鹽、糧、捕盜、江防、海疆、河工、水利以及清理軍籍、撫綏民夷等事務。若是在京城,這五品的同知什麽都不算,但是在廣西,同知也算是官場上的一位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