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蘇聯的算盤

這個蘇聯人和額爾敦木圖之間交流不需要翻譯。雖然額爾敦木圖不懂俄語,這個蘇聯人也不懂漢語和蒙古語,但是他們都能說流利的哈薩克語。在北疆阿勒泰這個多民族交錯的地區,會說兩三種語言的很常見。

這個蘇聯人倒不是哈薩克人,而是純正的俄羅斯人,而且是從莫斯科來的,全名叫耶夫根尼·彼得洛維奇·彼得羅夫。只不過他主修哈薩克語,曾在蘇聯加盟國哈薩克斯坦當過官員,後來被調到莫斯科的。而額爾敦木圖出生在外蒙古西部,靠近北疆的地方,從小就在阿勒泰地區混,也說得一口哈薩克語。

額爾敦木圖五十來歲,自小父母雙亡,從少年時期就在天山北邊混,開始過著半遊牧半強盜的生活,後來加入了匪幫,成了職業土匪。和蒙古匪幫、哈薩克匪幫、哥薩克匪幫、漢回匪幫都打過交道,機敏膽大,心狠手辣。

後來他的騎兵匪幫漸漸做大,蘇俄內戰期間,他又陸續收編了好幾股俄國白軍的殘兵,竟發展到了上萬騎兵,成為北疆最大的個人武裝。二十年代被鄧尼金領導的白衛軍抵抗運動收編,得到了一個“新西伯利亞白衛軍”的番號,以中國北疆阿勒泰為根據地,騎兵四面出擊,蘇聯哈薩克斯坦東部、新西伯利亞南部一帶,都是他的活動範圍。他不斷收編被沒收了土地的農民和被沒收了牲畜的牧民,洗劫城鎮,和蘇俄紅軍捉對抗。每當蘇聯境內的“集體化”力度加強的時候,他的隊伍就能迅速壯大。

到了二十年代後期,烏拉爾山以西的各股白軍基本都被殲滅了,布爾什維克在俄國的統治越發穩固。白俄精神領袖鄧尼金也流亡法國,整個“白衛軍”運動進入低潮。蘇聯紅軍能夠騰出手來,調集重兵收拾中亞的“殘余白匪”。額爾敦木圖的騎兵和紅軍騎兵打了幾仗,誰知對方是紅軍騎兵名將布瓊尼。額爾敦木圖吃了大虧,頭腦清醒過來,知道蘇境不好混了,也就把自己的隊伍拉回北疆,以向各部王公收保護費維持開銷。

這時候,額爾敦木圖便跟清廷買了一個“少將軍長”的官銜,弄了正式番號,由政治性匪幫漂白成大清官軍,成為大清“千師陸軍”光榮的一部分,名義上受西北軍團司令部節制。但其實也和清軍其他雜牌軍一樣,基本上誰也管不了他。

現在,他的隊伍雖然只有幾萬人,在整個“西北軍團”裏只占一小部分,但卻是多少年刀頭舔血、打仗打出來的,屬於“兇悍騎匪”,是“西北軍團”裏最為強悍的一支。在大清鐵路只修到西寧的情況下,他這裏就是天高皇帝遠。縱不能說是“北疆王”,起碼也是阿勒泰地區的土皇帝了。要不是他拉回來的時間還比較短,人也不太多,他早就把“西北軍團司令”的位子搞到手了。

……

額爾敦木圖是“從小混大的”,他留著哥薩克式的大胡子,腰裏插著兩把盒子槍,拉著架子坐在虎皮椅子上,面前一大盤羊肉,一副座山雕的架勢,不陰不陽地盯著面前這個從莫斯科來的、文質彬彬的“從小學習大的”蘇聯幹部。

“額爾敦木圖同志,您請聽我說……”

“同他媽了個X的志!”額爾敦木圖破口罵道,“誰他媽的和你們是同志!你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們他媽的是什麽鳥玩意兒嗎?啐!媽的,你們搶起糧食來比我們土匪還徹底,連他媽種子也不給老百姓留,弄得我們來年都搶不到糧食,只有整村整村的屍體……屍體就屍體吧,還都是活活餓死的,跟骷髏沒區別,一點肉都剔不下來,想吃點人肉活命都辦不到……操,老子幹了幾十年土匪,碰上你們才算開了眼界了。還好意思叫我們匪幫,老子匪有匪道,搶糧不斷人活路,你們連匪道都不講,搶完余糧搶口糧,搶完口糧搶種子……要不是老子及時把隊伍拉回來,連老子這當土匪的都得餓死!……還腆著臉叫‘戰時什麽什麽主義’……你自己摸良心說,你們都是什麽玩意兒吧!”

彼得羅夫臉不紅心不跳,依然文質彬彬地說道:

“額爾敦木圖先生,您請聽我說。您所質疑的戰時XX主義政策,是在殘酷的戰爭環境和物資極度缺乏的特殊條件下被迫采取的帶有軍事性的非常措施。列寧同志也說過:當時所處的戰爭條件下,這種政策基本上是正確的。它使蘇維埃俄國最大限度地集中了全國的物力和財力,從而保障了軍事上的勝利,為粉碎帝國主義的武裝進攻,捍衛十月革命的勝利成果,保衛新生的蘇維埃政權創造了必要的物質前提……”

額爾敦木圖一邊耐著性子聽著他嘰嘰歪歪,一邊從桌上盤子裏切羊肉吃。他用哈薩克小彎刀割下一片羊肉,蘸蘸佐料丟進嘴裏,搖頭晃腦的嚼著,滿足地吞咽下去。吃到香處,情不自禁地把一只腳翹到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