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2章 楚王勝(第3/4頁)

另一位謀士卻站出來反對:“就算攻下藍邑也沒用,楚王隨時可能繼續向北轉移,現在或許已經走了,倘若被他到了鄀城,那是楚國陪都,城高池深,恐怕難以輕易攻克。長期頓兵城下,別處的勤王之師抵達,裏外夾攻之下,豈不是要大敗?”

他說道:“如今之計,不如先利用吾等手裏的縣公、貴人,給他們的族人送信,要挾郢都周邊的城邑投降,然後主君再讓淮南之兵沿著大江往上遊打,只要控制沿江,半個楚國就到手了,吾等也不必在郢都孤城,無法出去。”

“糊塗!”

舒觸罵道:“若能得楚王,勤王之師投鼠忌器,自然不敢強逼,吾等可以不戰而得楚國,你卻貪城邑而忘王,這是本末倒置!”

接下來是持續的爭吵,在白公的幕府下,每位謀士、將吏都有權發言,他們也各自把握機會,卯足全力發表自己的觀點,唇槍舌劍,爭論不休,誰也沒辦法說服對方。

而擁有一錘定音之權的白公勝卻不發言,只是陰著臉坐在案幾後面,靜靜地坐著,凝神傾聽。

因為沒能順利捕獲楚王章,這場兵變陷入了失去目標的混亂中,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一時間難以抉擇……

就在這時,沉默已久的白公手下第一謀臣高赦,卻重重地拍了拍案幾三下,待到眾人靜了一些,他才站了起來。

“主君,二三子。”

高赦朝眾人一拱手,說道:“中原的孔子有一句話很在理,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吾等此番兵變,倘若能得到楚王,將這次入郢說成了奉召而行,再讓主君兼任令尹、司馬之名號令楚國,則無所不從。然而如今楚王章已逃走,隨時可能號召楚國其他縣公勤王。吾等現如今最需要的,不是爭吵,而是一面旗幟,一面讓吾等此次兵變繼續名正言順,讓兵卒們繼續心甘情願戰下去,讓楚國的縣公、百姓看到另一種可能的旗幟!”

“說的對。”

“高子所言甚是。”

眾人紛紛頷首,連白公也不由側目,這下所有人都停止了說話,盯著他,想知道這位白公的謀主有何高見。

高赦一笑:“二三子,赦乃齊人,並非楚人,便在此大膽說說對楚王章的看法,勿要見怪。”

他突然朝地上啐了一口,說道:“楚王章對我來說,既非君主,也非王者,他只是一個黃毛孺子,每日錦衣玉食,被朝臣屏蔽了耳目,不知民間疾苦,憑什麽讓他坐在章華台上統治楚國?”

然後他指著白公勝說道:“吾等的主君卻不同,論出身,他乃是楚平王長孫;論功績,他是楚國百年來唯一一個開疆拓土,收復失地並毀滅了吳國的大功臣;論眼界,他曾經在趙國呆過,知道北方趙侯的咄咄逼人,故而才在楚國開始變法,希望能富國強兵,卻被奸臣所阻,不得已只能兵諫。主君的志向吾等都清楚,只希望能做令尹、司馬,輔佐楚王章振興楚國……但如今熊章不識忠臣之心,竟如同一條喪家之犬般鉆洞離開,棄國而逃,這等鼠膽之輩,還有何德行再回到此處,做楚國之王?”

眾人震驚,面面相覷,但卻對他的說辭頷首不已,有人還站出來應和道:“不錯,是白公給了吾等禮遇和爵祿,而非什麽楚王章。”

而白公勝的表情則有些驚訝,今日的這一幕,高赦並沒有事先征得他的同意,這齊國人想要幹什麽?

高赦卻朝白公點了點頭,神秘一笑,見時機成熟,他便在眾目睽睽之下,踩上了案幾,撕開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左臂:“我曾經在西市聽到一句童謠,大楚興,白勝王。既然熊章不能保有楚國,那不如取而代之,二三子,我覺得白公才有為王者的資格,覺得我說的有道理的,請袒左臂!”

“主君當為楚王!”

這時眾謀臣將吏也也紛紛起身,袒露出左臂大聲疾呼,偶爾有一兩個遲疑的人也立刻效仿。

他們開始朝白公勝聚攏過來,作為主角的白公勝還沒來得及說話,高赦等幾個人把早已準備好的一件朱紅色赭袍給他披上,又七手八腳地為他戴上了冕旒,推推攮攮走到了楚國王宮的大殿上,讓他坐到了華貴的君榻之上。

然後,在高赦的帶領下,大夥後退數步,跪倒在地上行稽首大禮,朝著白公高呼,其聲震天,響徹在楚國歷代先王曾經的殿堂內。

“大楚興,白勝王!”

“楚王!”

“大王!”

“楚王?”這事來的有點猝不及防,白公勝還有一點暈乎乎的,看著面前跪倒一片的群臣,還有身上的赭袍,摸著頭頂的冕旒,他有點明白了,這是高赦等人從一開始就設計好的……

這場兵變既然已經發生,就沒辦法回頭了,沒抓到楚王,他們隨時可能被當做叛逆圍剿。但倘若白公稱王,情勢則又有不同,這是一個對王位有宣稱權力的王孫,驅逐了昏君孺子,取而代之,只要旗幟打出來,哪怕硬碰硬,他們也有幾分勝算,那些冒死兵變的士卒心裏,也才會有點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