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2章 楚王勝(第2/4頁)

“王孫勝,你真是好大本事,既然已殺令尹司馬兩位叔父,可否也要將我殺了,再推平王宮,滅絕楚國公室?去夷陵把楚國歷代先王的陵墓,也一並燒了?”

白公不言,初來乍到郢都時,他可沒少受這位姑母的關照,是的,他曾經在子西和她那裏感受到了久違的親情,但那種感動,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就被他的野心所吞噬。

見白公勝久久不作答,季羋昂起了頭,淡淡地說道:“既然你不殺我,那我可否能取回亡夫的屍首?”

“姑母……請便……”

白公勝讓出了道,讓季羋過去。今日他已經殺了太多的人,季羋作為楚國的公女,每逢司命祭時都會奉獻大量祭品,同時也會在西市施舍,她在民間有很高的威信,殺她,既無理由,也無益處。

有了白公勝的同意,鐘建的屍體被一點點從樓闕上放下來,季羋就這麽看著他離自己越來越近,眼淚也忍不住湧出眼眶。

他本是樂官世家鐘氏的子弟,做了楚昭王的侍衛,在那次逃亡裏,多次救下了她的性命,季羋也由此心有所屬。在楚國復國後,她拒絕了兄長將她許配給其他大貴族的旨意,聲明自己非鐘建不嫁。

因為她能確定一件事,那就是他或許不能身居高位,掌握權勢,但一定能待她好,並始終如一。

如她所料一般,婚後二人相濡以沫,生下了才貌無雙的鐘子期。一家三口時常琴瑟相和,其樂融融。至於鐘建的政治傾向,是保守還是激進,這些舉動對於楚國有無長遠好處,季羋不關心,她只知道,他是最好的丈夫……

現如今,夫妻卻天人兩絕。

衣服還是他早上離開時穿著的那一套,冠也沒變,然而衣料之下卻是沒有絲毫溫暖的血肉,在雲夢澤中流亡時,將她背負在上面的寬闊肩膀啊,卻如此冰冷;她枕著度過多少夜晚的胳膊啊,卻再也無法擡起來為她遮風擋雨。

還有那位她彈奏琴弦的修長食指,卻因為折磨而變得血肉模糊,但哪怕如此,季羋也無比希望,他能再度用這手指,撫摸她的臉蛋,哪怕一下也行……

盡管悲傷欲絕,但季羋還是默默地整理好丈夫的儀容,理順了他的發髻,但鐘建之前佩戴的那塊玉,已經被扯斷搶走,也不知是不是親手殺害他的人幹的。

直到兵卒幫忙將鐘建的屍體搬上輜車後,季羋才幽幽地看著白公勝,恨恨地說道:“我雖然是個女子沒什麽見識,卻也聽說,弑殺親族之人,即便是到了黃泉,也會被列祖列宗的魂靈懲罰,在油裏烹煮上一萬次!王孫勝,你今日能做下此事,來日就必有所報!”

言罷,她一邊掩面哭泣,一邊扶著載有丈夫屍體的靈車,在雨絲中走了。

直到季羋遠去,白公勝依舊無動於衷。

他能感受到季羋話語中的冷淡,和目光裏折射出的恨意,但這又如何?從他起兵那一刻起,就意味著他與整個楚國的公室王族決裂,那些尋常人的愧疚,也統統被他殺死在心裏了。

成大事者,無所不用其極!

是夜,季羋在家中自縊,以生命為夫君殉葬,為楚國這還未成型就夭折的中興之治殉葬……

……

郢都被破後的第三日夜,城內因為宵禁一片寂寥,盡管逾墻而走者依然很多,正常的生活也無法恢復,但局面好歹是穩定下來了。

昔日的楚王宮偏殿上,則是一片燈火通明,只是寺人和侍女被明火執仗的淮南兵卒取代,而白公勝的謀士和將吏們,則橫七豎八地坐在殿內,在討論接下來何去何從。

“按照先前的計劃,是要效仿六卿之亂裏的趙氏,借著清君側之名,攻破郢都,控制楚王,再挾王以號令諸縣公,如此,楚國其他地方便可傳檄而定。”

當日化妝成商賈,幫助叛軍破了郢都水門的那個將領舒觸十分激動,他站起來大聲說道:“可現如今呢?郢都雖然拿下了,但楚王,楚王去哪了!?”

另一位負責此事的謀臣出來說道:“當日,楚王在公孫寧、鐘子期等人護送下,乘著混亂走密道出了城,並混在逃難的流民裏不知所蹤,奉主君之命,吾等向北追擊,一路上多次為人群所阻,或遭到楚兵所攔,等趕到藍邑時,楚王已經逃入其內了……”

藍邑位於郢都以北三十裏,是漢水上的重要渡口,那裏的大夫藍尹亹,是楚昭王的死忠,他手下的邑卒躲在城邑裏,足以對付白公派去的那點追兵了……

“那還等什麽,立刻伐藍邑,擒楚王!”

舒觸拱手對坐於上方的白公說道:“主君,如今無非是因為破郢都傷亡較重,已經無法分出太多人去藍邑,吾等應該再度從淮南繼續調兵,增援郢都,然後派五千人北上追擊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