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 戰爭的序幕(第3/3頁)

三月下旬,去溫縣參加趙無恤大婚的趙午遲遲未歸,他的兒子趙稷在焦心之下,卻得知了一個五雷轟頂的消息。

趙午死了。

這個消息在邯鄲氏內部掀起了軒然大波,趙稷的祖輩、父輩叔伯們紛紛從各縣邑趕來。會議在邯鄲城內的宗廟舉行,這裏和溫縣宗廟一樣,同樣祭祀著趙造父、叔帶、趙夙,但後面卻大不相同,而是第一代邯鄲君趙穿。

君子之澤,五世而斬,邯鄲氏與趙氏血緣已經淡薄,加上現實利益不同甚至相反,早已離心離德,唯一維系兩家關系的,一是趙午對趙鞅的那份畏懼,二是前年趙氏從晉侯處重獲對邯鄲氏的宗法權。

理論上,趙鞅就算真殺了趙午,也只是內部家事,可在邯鄲氏眾人的心中,卻絕非如此。

遭受喪夫之痛的趙午夫人形容憔悴,據說她眼神空洞,宛如噩夢纏身的人,已經不能與會。作為家中長子,趙稷坐上了主位,身旁是家宰涉賓,宗族父兄們則分坐於左右兩側。

“範氏那邊傳來消息,我父,已被趙氏在筵席上毒殺了!”他咬牙切齒地如是說。

接下來是持續的爭吵,直至深夜。老主已死,新主未立,群狼無首,每位宗族成員和家臣都有權發言……或大吼大叫、或高聲咒罵、或曉之以理,時時有人憤而離席,然後沉著臉回來。

消息幾乎已經可以確認是真的,如今的爭議便是,邯鄲氏將何去何從。

“老朽還是覺得,得先派人去和趙氏宗主談談,問清楚緣由。”保守的一方如是說。

“緣由?緣由就是我父死了!”

“但趙氏已發來了喪報,說是範氏死士下毒,似乎有理有據……”

“荒謬!”

一股無名怒火陡然充斥了趙稷的內心,他痛恨這整個世界,痛恨小宗必須服從於大宗的宗法制度,痛恨壓迫邯鄲氏的趙鞅,痛恨如今在魯國混得風生水起的趙無恤,也痛恨宗族內懦弱的成員。

和邯鄲氏的多數成員一樣,他根本不信。

與範、中行交情匪淺的涉賓反駁道:“這是趙氏為自己開脫的說辭,殺主君者,趙鞅,趙無恤是也!”

“不錯,邯鄲的父兄昆弟們!”趙稷終於忍不住了,他高聲大喝,聲音在屋宇間回蕩。

“且聽小子說說我對趙氏的看法!”他啐了一口。“趙氏之於邯鄲,一向是薄恩寡幸,趙鞅視邯鄲如狗彘,趙無恤也一樣,憑什麽他們坐在晉陽或曲阜,就能對邯鄲指手畫腳,征召兵卒,強取賦稅?憑稀薄的血緣?憑他們是所謂的大宗?邯鄲與趙已經風馬牛不相及,為何不能自己管自己?如今這對父子更做下這等事情,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絕不再向趙氏低頭!”

“然,君辱臣憂,何況死乎?此乃殺主之仇。”邯鄲家宰涉賓極力主戰,他抽出長劍,放在面前的案幾上,利刃在粗糙的木頭上閃著寒光。“吾等應該拿這個與趙氏父子談。”

一群人高聲附和,其他人也表示同意,他們或隨之呐喊,或握拳拍桌,紛紛抽出佩劍。

“但趙氏強大,光是西趙,便足足有邯鄲兩倍的實力,更何況還有離這更近的東趙……”還是有人憂心忡忡,不願開戰。

涉賓卻信心滿滿:“邯鄲也有朋友!範、中行不但遣人報喪,還極力支持邯鄲,此外還有中牟大夫也將成為吾等助力,執政和國君也必定會為邯鄲主持公道!”

“但首先,吾等要讓整個晉國知道,趙氏幹了什麽!”

趙稷讓豎人將準備好的東西帶上來,不多時,他頭上綁起服喪的黑帶,身披麻衣,一眾父兄家臣亦如是。

他悍然宣布道:“我乃邯鄲稷,而非趙稷!邯鄲,從今日起脫離趙氏,兩家恩斷義絕,自此之後,再無大宗小宗,只有仇雎!”

史墨所作之《乘》言:公十四年春三月,趙午死於溫,四月,邯鄲稷、涉賓以邯鄲叛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