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 戰爭的序幕

起高樓,宴賓客,大婚之夜的熱鬧繁華後,往往是無聲的沉寂。

直到一聲拖長了聲調的雞鳴響起,隨後整個溫縣的雄雞一聲接著一聲打鳴,打破了寂寥的淩晨。

離開寢堂時,天色已從黝黑轉為深深的鈷藍,但星星仍在閃耀,注視著在溫縣宮室內快速行駛的這輛安車。

趙無恤披著深衣,在安車上閉目而坐,徐徐晨飛吹來還有些冷意。對於新婚之夜的次日,不能抱著新娘安睡,反倒被劇烈的敲門聲驚醒,他自然是有些不快的,一路上一言不發,直到這時覺得自己已經足夠清醒,他才睜眼對旁邊的人問道:“將大殿上的情形再與我說一遍?”

“唯,事情是這樣發生的……”

傳令的黑衣就站在趙無恤車上,他也是奉了趙鞅之命,才敢驚擾這位君子的。

聽完後,趙無恤看似平靜出奇,內中卻是疑慮重重:邯鄲午死了,死在宴饗之上,死在眾目睽睽之下,這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不過一路上看到的情形,卻又讓他對此深信不疑。

這是一處隱秘的院落,數十名黑衣衛士守在外面。“未經主君準許,誰也不得擅自出入。”趙鞅已經憑借他鋼鐵般的意志,下了一道又一道命令,將這一消息封鎖,同時加強了溫縣內的戒備。

院內一片安寧中,鄭龍身穿黑甲黑袍站在屋外,雖然精神尚佳,但眼中的血絲卻預示著他昨天徹夜未眠。

“我父何在?”

“主君就在裏面。”鄭龍邊說邊將門推開。

室內燈火通明,卻不知為何有莫名的寒意,趙無恤走了過去,站到了趙鞅的側後方。

“來了?”趙鞅知道來者是誰人,他只傳喚了一個人。

“來了。”趙無恤輕輕作答,語氣裏沒有絲毫不滿。其實趙卿已經多給兒子的新婚之夜留出了不少時間,遇上這種大事,一向暴躁的他竟還能忍到事發後的次日淩晨才喚無恤過來。

自從前夜發生爭執後,父子二人之間便像是隔了一道墻壁般,趙鞅似是將季嬴當做親女兒來養育的,恐怕無法輕易接受趙無恤的感情。

不過如今事關宗族興亡,族人生死,他們只能精誠合作。

趙無恤的目光投向蒲席,那上面靜靜地躺著個人,他一時間竟辨認不出死者。沒錯,雙目瞪圓的死者正是邯鄲午,卻失去了先前的雍容大夫模樣,他臉色發青,口齒微張,表情扭曲,似乎是死前經歷了極其痛苦的事。

離死者最近的人單膝跪地,蒙著白色的口罩,正在查探死因,正是醫扁鵲的弟子虢匄。

他是虢地大夫的兒子,因為醫扁鵲先救了他,又收為弟子,帶去魯國行醫,頗受趙無恤關照的因緣,虢大夫也開始向趙氏靠攏。待趙無恤勢力席卷全魯後,醫扁鵲也開始將目光投向各國,在社會下層的行醫施藥只能在宋、魯、曹三國開展,其余各國,還是得上層路線。比如晉國這邊,就讓虢匄來做趙氏的醫官。

醫者虢匄也不避諱,縱然面對的是個死人,也是望聞切走完一套,隨後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的確是中毒而死。”

“是什麽時候中的毒!”趙鞅和趙無恤同時追問,這一點很重要。

虢匄道:“長則十天,短則三日,這應該是種極其少見的慢性毒,潛藏於肺腑之中,讓人胸悶,窒息,直至死亡。直到昨夜受到一定誘因才突然發作,至於究竟是何種毒藥,還得剖腹開胃一視才能知曉。”

中國醫學自古便有解剖的傳統,如今零散傳世的醫書《靈樞》便有載:“夫八尺之士,皮肉在此,外可度量切循而得之,其死可解剖而視之。其臟之堅脆、腑之大小、血之清濁、氣之多少,皆有大數。”

加上在趙無恤的建議下,醫扁鵲一門已經開始進行系統的人體解剖和記載,並讓弟子們將每次解剖的發現都以後世實驗報告的方式記述下來。其中,尤其以虢匄對解剖之術最為熱衷,樂靈子倒是對這種血淋淋方式直皺眉。

“先不必了。”人死為大,死後傷其肉身是種無禮行為,其中以貴族們尤甚,趙鞅亦然,何況將邯鄲午屍體開膛破肚後再送回去,邯鄲那邊恐怕更要炸窩了。

待虢匄退下後,趙鞅才陰著臉說道:“三日前,趙午剛到溫縣……”

“十天前,他人還在邯鄲,期間路過了朝歌……”趙無恤則幽幽地如是說。

……

初升的朝陽為殿堂頂端點綴了鮮艷的緋紅,但溫縣外圍的墻垣仍在黑夜之中,外郭如此靜謐,賓客和國人們恐不知道,戰爭即將來臨。

樂靈子也被蒙在鼓裏,盡管趙無恤一大早便被急促的敲門聲喊走,讓她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可她卻沒氣力多想,昨夜趙無恤需索過甚,她承恩澤當然吃不消,很快又沉沉的睡了過去。如今再度醒來,不僅僅是下身私密之處火辣辣的疼著,身子骨也幾乎被揉散了,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一想起昨夜,從一開始的僵硬拘束,再到後來不由自主的迎合,她就忍不住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