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桃園三結義

“約為兄弟?”

魏駒和韓虎面面相覷,對趙無恤這個提議有些吃驚。

“脊令在原,兄弟急難。每有良朋,況也永嘆……喪亂既平,既安且寧。雖有兄弟,不如友生。”

趙無恤頌了半首《常棣》,又道:“我與子騰,子寅已經是莫逆之交的朋友了,今夜不是常嘆息說可惜不能為血親兄弟麽?既如此,何不結拜為異氏兄弟?”

春秋之世,諸侯之間以歃血、賭咒為兄弟之國常有,但個人之間結拜為異氏兄弟卻不常有,見韓魏二人有些疑慮,無恤解釋道:“這是楚吳之地的一種習俗,南方風俗率樸,與人交有禮,則封之以土壇,祭之以雞犬,結拜為兄弟。當年楚莊王求賢時便下令說,有能入諫者,吾將與為兄弟。無恤不才,常羨慕楚莊王的氣度,今日也想效仿一二!”

“能與子泰為兄弟,固所願也!”

韓虎很快就反應過來了,趙無恤這是想與他們達成個人的結盟,從而拉近趙魏韓三家的關系!

他們韓氏本就與趙氏相互扶助,而且和趙氏有共同的敵人:當年韓宣子執政時,因為性格和理念的差別,便與霸道的中行穆子有過多次正面沖突,幾乎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這樣的恩怨自然要被子孫繼承下來,現在韓氏三代人和中行氏父子也是道不同不相為謀,還在領地瓜分上多有齷齪。

為了與強大的中行對抗,他們自然要向同樣與中行有怨的趙氏靠攏了。

本來韓氏還為女婿加侄兒的趙伯魯在繼嗣上落於下風而遺憾,擔心趙無恤上位後會影響趙韓聯盟,如今無恤提議約為兄弟,卻是瞌睡時正送來了枕頭,正合韓虎心意!

反正趙氏和韓氏一直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榮辱與共,所以韓虎第一個撫掌允諾,還反過來幫趙無恤勸起猶豫不決的魏駒來。

別看韓虎平日含蓄內斂,實則口才了得,他突然嘆息了一聲道:“當年我年紀尚小,並不知道一些六卿間的陳年恩怨,如今方知其中詳情。”

他將目光轉向魏駒:“對於魏氏的遭遇,我一直覺得不忿,欒盈之亂,魏獻子被範鞅蹬車用一把匕首劫持,逼迫魏氏反戈反攻欒盈,雖然事後魏氏得到了曲沃,但魏獻子一直對範、中行的作為不滿。等到祁、羊舌二大夫滅族時,執政的魏獻子將其縣邑分給了知、趙、韓、樂等幾家,唯獨沒給範、中行,範鞅、中行寅因此而生怨。”

“到了魏獻子去世,範鞅執政,他竟借口魏獻子在履行公務期間私自外出玩樂,卒於打獵的途中,是對君命的褻瀆,於是讓人撤去魏獻子的柏木槨,降格下葬……這,這真是奇恥大辱啊!晉人事死如生,晉國的卿們死後都要統一葬在九原,這樣一來,晉國歷代先臣如果在地下相聚,魏獻子有何顏面對國家的先任執政,有何顏面對魏氏的歷代先人!?”

等韓虎說完後,魏駒本來還算淡漠的表情漸漸凝固起來,這是魏氏的舊傷疤。

如今晉國六卿關系極其微妙,任何一個選擇都可能帶來意想不到的影響,所以家族一直在知、趙二卿間搖擺的魏駒不能不謹慎。

可正如韓虎所言,對於範、中行,他們三人的確是同仇敵愾的!

幾番權衡利弊後,他打定了主意:“不錯,範氏之於魏氏,有辱我曾祖的深仇大恨,雖九世亦要報償,何況如今才三世!我與子泰、子寅性情相投,又有共同的敵人,今日就借這片桃園,與二子結拜……”說完後他才想起還有個樂符離,連忙補充道:“當然,還有符離……”

“豈敢與三位比肩,我做個見證人即可。”

樂符離大智若狂,心裏自有分寸,笑著婉拒了三人的邀請。這是卿子們的遊戲,而且還涉及到三大卿族的聯盟,不是他這個僅有一師之兵的區區銅鞮大夫能參與的,張孟談早年離晉前,就教過他明哲保身之法。

於是乘著夜色,在這桃花絢爛的園林,在樂符離主持下,趙魏韓三人舉酒結義,對天地鬼神盟誓。

……

半個時辰後,三人在最古老的一株桃樹前設案幾,擺上烏牛白馬等祭禮,跪成一排。

“《易》有言: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今日我趙無恤!”

“魏駒!”

“韓虎!”

三人相視一笑,繼續說道:“我三人結兄弟誼,死生相托,吉兇相救,福禍相依,患難相依。”

“外人犯我兄弟者,必殺之!兄弟亂我兄弟者,必殺之!”

趙無恤提綱挈領地說出了最後一句誓詞,韓虎接著重復了一遍,魏駒也只能硬著頭皮復述。做到這一步,便無法回頭了,至少在他們三個小輩間,趙魏韓的同盟已經建立,而三人的關系也勢必影響到家族的親疏……

這究竟是正確的抉擇,還是自己太莽撞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