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知瑤(第2/3頁)

豫讓這才狠狠瞪了絺疵一眼,緊握手中短劍,生硬地答道:“無論如何,中行君子乃豫讓之君,上吏若再敢直呼其名,休怪豫讓手中的劍不留情!”

知氏的族兵們警惕地圍了過來,十余人面對豫讓一人,卻顯得小心翼翼,這個殺神一般的年輕人,手上起碼有幾十條戎人性命,而且常常以一敵眾。

但絺疵一揮手讓他們退下,朝豫讓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我方才只是試探,你受到如此不公的貶敵卻不忘主君,真乃忠士也,是絺疵失禮了。”

見豫讓緊握劍柄的手松開了,絺疵才繞著少年走了一圈,扔過去一塊濕潤的絹布。

“擦擦臉吧,我家君子想見你一面。”

……

“君子有令,二三子之功甚偉!可大掠三日!”

破城而入的大隊人馬源源不斷開入城中,不斷傳令兵追上來一路叫喊,下達屠城的命令。

知氏的兵卒們齊聲發出了歡呼,為知氏君子而歡呼,在他們看來,大肆劫掠是破城後最好的獎賞,那意味著財富、女人以及發泄胸中郁悶的殺戮之意。

屠城意味著殺戮,但豫讓卻對此無動於衷,這幾年間他經歷了數次戰陣,每一次都是在血與火中殺上城頭,踩著的總是死人的殘肢斷臂,戰爭以及將他的心煉成了鐵石心腸。

更何況,這些戎狄部落過去也沒少反過來掠奪晉人城邑鄉裏,說不定仇由君的府庫裏就有許多從晉國士人家搶來的青銅彝器,他們活該有今日!

他隨絺疵在這個陷落的戎人都邑裏穿行,大掠的命令下達後,城中四處火起,四處是哭喊和夾雜著戎狄語言的求饒聲。

在傾頹的夯土墻下,戰車和徒卒往來奔馳,禦者揮舞手中長鞭,驅策生還者離開他們偷生的居所。這些戎人俘虜多為婦孺,她們面無表情,死氣沉沉,步伐踉蹌地拉著啜泣不停的孩子。

傷者有的呻吟、有的求饒,大批拿著短劍,的知氏兵卒穿梭其間,從亡者和將死之人身上收割下數不清的耳朵,塞進麻袋裏。

還有戎人賴以生存的羊群,知兵們心滿意足地趕著它們往城外走,似乎有幾千只之多,想來苦戰月余的他們今夜可以大快朵頤。

絺疵就帶著豫讓從咩咩直叫的羊群和與二腳羊沒什麽區別的俘虜群中通過,去往仇由城外的知氏大帳。

這裏不像城裏那無秩序的掠奪場面,處處井然,由此可見知氏君子治軍之嚴。

他們抵達賬外時,一座有丈余高的巨大銅鐘正由八牛駕轅的大車牽引下,從那條新修的太行山道運至仇由,鐘是新鑄的,饕餮紋和虎豹紋交錯其上。

在大鐘前密密麻麻跪著一群仇由人,從衣著上看應該是城中的貴族,打頭那位中年男子更是身披虎皮衣,頭戴鹖尾冠,看得出地位很高。

絺疵露出了一絲譏誚的笑,指著那人對豫讓說道:“看啊,仗著邦國位於太行深處,讓中行氏兩代家主都奈何不得的仇由戎子,卻只能無奈地跪在此處,等待知氏君子判決。”

豫讓這才恍然大悟,眼前這人正是仇由的戎君,名為仇由鹽。他根據路上的見聞,知道這場戰爭本就是知氏的計謀。

晉國北方頗有一些戎狄邦國,什麽鮮虞國(中山國)、無終、代國,還有眼下的仇由。這些赤狄北戎余孽組成了一股疆域和戰鬥力都相當可觀的勢力,過著半耕半牧的生活,每到秋冬之季就會自發向晉國本土進攻,搶掠人口和糧食。

而對於急於擴張的晉卿而言,在中原諸侯不好糊弄,晉國中心地帶諸卿又寸土必爭的情況下,向鮮虞及其衛星國鼓、肥、仇由等發起戰爭,就成為他們擴大自身實力最便捷的途徑。

中行氏在這方面,無疑是擁有地利的,他們的先祖中行林父,還有中行吳,都以滅戎狄而擴土聞名諸侯,也順便將新征服的鼓、肥、東陽等地劃入自家治下。知氏也不差,他們的領地橫跨太行,臨近一些戎狄聚居的小邦,仇由首當其沖。

但這些戎狄之邦戰鬥力不弱,如仇由就有人口五萬,男丁全員上陣,能湊出兵卒五千,而且道路被大山阻隔,所以很難征服。這一切直到近幾年,在知氏庶君子掌管北部軍政後才得以改觀。

知氏君子根據仇由鹽貪婪天真的性格想出一計,他將要討伐仇由,但是道路難行不順暢,就鑄了一個大鐘送給仇由國君,表明自己要與仇由化幹戈為玉帛。仇由國君鹽十分高興,便不顧臣子諫言,整治道路準備接受它,誰料道路修好後,迎來的卻是知氏的大軍……

所以仇由鹽覺得自己輸得冤枉,即便戰敗,他面上仍然有種戎狄之君慍怒的自尊,望著洞開的營帳,大聲質問道:“知氏君子誆騙於我!勝之不武,我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