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弑君者(中)(第2/3頁)

宋國的大司馬向魋洋洋得意地站在車上,望著吳軍仿佛在檢閱自己的軍隊似的。

司馬耕偏過頭嘀咕道:“鄭國子遊所帥也是老卒,不也被子泰擊敗了……”

向魋的笑容像冬天的祭肉般突然僵住,“子牛吾弟……”他陰陰地說,“你究竟是站在哪一邊的?”

兄長如父,司馬耕低下了頭:“我當然是向氏族人……”

“你知道便好!吾等兄弟與司城樂氏本為朋友,但掃清叛黨後,就要爭奪宋國執政之位了,趙無恤若繼續支持樂子明,就是吾等之敵!”

面對兄長的斥責,司馬耕唯唯諾諾,心裏卻不是滋味,而這種感覺在邢敖傳來夫差軍令時達到了頂點……

“吳國太子讓吾等將沿途所見的青壯男女統統收攏起來,押往後軍!?”

司馬耕轉頭望著面色有些尷尬的向魋:“他這是想作甚?要驅使民眾攻城麽?”

這下輪到向魋訥訥不答了,還是邢敖笑著說道:“並非是要攻城,收攏沿途人口,是為了在戰後送回吳國。”

司馬耕不可思議地盯著笑呵呵的邢敖:“送回吳國?”

“然,吳國之民不增多,這一向是太子的心病,此番入宋,見宋國民眾流離失所,無地可依,便起了幫貴國安置民眾的打算……小司馬也勿惱,這是貴國左師和大司馬答應的條件,從彭城到此地,一直是這麽做的,沿途所破城邑,糧食、布帛、財貨也亦如是。”

“兄長,這可是真的!?”司馬耕怒氣沖沖地質問哥哥,向魋只得點頭應是。

“這哪裏是來協助宋國平叛的友邦,簡直是趁火打劫的強盜啊!”司馬耕不忿,大聲罵了起來。

向魋連忙暗示他噤聲,將他拉到一邊道:“子牛,吾等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

司馬耕指著那些如狼似虎撲向路邊無辜民眾的向氏族兵,手指有些顫抖:“兄長,你我是宋國的卿大夫,本應保境安民,如今卻在做害民殘民的事情,你還告訴我,這是不得已而為之!?”

向魋有些不敢看耿直暴躁的弟弟:“向氏的過往你也知道,華向之亂的殘余而已,二十年前,隨便誰一句話便能將吾等驅逐或殺戮。你那時候還年幼不記事,我與你大兄處境艱難,四處逢迎才保住了偪陽,到了國君繼位後極力討好他,才得到賞識,慢慢恢復了卿族地位,這容易麽?”

司馬耕喉頭苦澀:“兩位兄長處世不易,我是知道,但……”

向魋卻已經陷入了回憶,自顧自地說道:“但國君也沒安什麽好心,他只是想讓吾等制衡樂大心罷了。如今樂大心突然反叛,向氏主力被殲,還能戰的一千人也被你扔到孟諸之戰裏損耗過半,我眼下只能湊出這點人馬,一群烏合之眾而已,能和誰對抗?此戰之後,若樂大心和四公子潰敗,按照國君的性子,向氏會被當成引發叛亂的佞臣清算,那樣他就能重掌朝政了。所以吾等為了宗族存亡,不得不投靠吳人,即便現在為他們做點什麽,也是逼不得已啊,還望你體諒幾分……”

司馬耕一時間有些迷茫,但隨即卻堅定起來,他一手甩開了哥哥的手:“不,汝等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向氏延續,其實不然,只是汝等舍不得富貴權勢而已,若是先祖左師向戎尚在,絕不會做出這等賣國殘民之事來!”

他看著無緣無故地被同胞所抓,老人兒女在後面緊緊追逐痛哭不已的宋人們,再看看腆著笑臉討好吳兵的向氏吏、宰,頓時悲憤不已,突然抽出長劍,斬破了系馬車的轡帶,朝馬背上扔了個鞍,一躍而上,朝那些猶豫著要不要幫吳軍劫掠宋人的兵卒大聲呼喊。

“二三子,聽我一言!”

但凡能聽到的人都回頭來看著司馬耕,想知道這位君子要作甚。

“二三子,吳人如封豕、長蛇,貪得無厭,不想為虎作倀者,隨我去投奔趙小司寇,投司城樂氏還來得及!”

向魋脾氣也不好,頓時火了,拉著馬籠頭喝罵道:“因為你是幼弟不懂事,我才與你說了這麽多,你竟還不聽?吳國太子還沒走遠,你大呼小叫地想要作甚,你莫不是想叛族?還不給我下來!”

“叛族就叛族!”

司馬耕在馬上一腳將哥哥踹翻在地,向魋的冠帶掉了,寬袍大袖沾滿塵土,不可思議地看著一向對他恭敬的弟弟。

“你……你……不孝不悌!”

“兄長,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兄長,你就當我是個狂狷不孝悌的叛族之人罷!我的夫子對我說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這等殘害母邦之人的事,恕我實在做不出來!”

說完,司馬耕徑自縱馬而去,在他一路呼喊下,不少對吳人行徑不滿的向氏族兵紛紛攜帶武器追隨而去,總計七八百人,後面還有更多的民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