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天地君親師(第2/3頁)

它和洙水、泗水一樣,是魯境內最重要的河流之一,可惜北岸肥沃的汶陽之田大部分在齊國手中。

魯侯心思比較單純,夾谷之會是他第一次主持國政,本來興奮異常,孰料齊國人拿足了架子,誠意也堪憂,所以鬧出了不少失禮的事情。對趙無恤與之強勢對抗倒並無感覺有何不妥,甚至還覺得他維護了魯國的尊嚴,只是將那些倡優侏儒全部殺死,手段近乎殘忍了。

孔子對此不置可否,魯國的尊嚴他想要維護住,但對趙無恤也有頗多不滿,這不是卯足了勁一心想要破壞和談麽?兩人回程時早沒了先前的其樂融融,相談甚歡,氣氛繃的很緊。這一來反倒讓子路,冉求等或與趙無恤交好,或為趙無恤之臣的弟子們忐忑不安。

趙孔之間的蜜月期已經結束,關系降至冰點,公室與私臣的利益不可調和。

同為私室的三桓則對趙無恤的所作所為更是頗有怨言,卻礙於威武雄壯的武卒不敢造次,甚至還擔心趙無恤在沿途對他們做出些不利的事情。於是一過梁父山,他們便欲分道揚鑣了。

季孫斯、叔孫州仇簇擁著魯侯往南方去了曲阜,只有孟孫何忌要繼續往郕邑去一趟,卻也不願意和趙無恤同路。

汶水河道因雨水而變寬,但仍然能行車馬,臨別前。孔子隔著淺淺的汶水,對趙無恤說道:“汶水湯湯,行人彭彭。就此一別,還望子泰好自為之。”

趙無恤裝作聽不出其中的警示和勸誡,說道:“小子一定為國守好邊邑,不讓齊寇越境侵魯。”

孔子也不再言,只是嘆了口氣,說了句意味深長的話:“我倒是覺得,魯國的憂患不在齊國,而在蕭墻之內呢!”

他讓禦者調轉車頭,去追趕大部隊,手裏卻緊緊握著玉佩,心裏想道:“想要讓君權稍振,最終在東方復興周禮,不解決魯國的蕭墻之禍,看來是行不通的!”

趙無恤目送他們離開,拉車的駟馬不太情願下水,河道中央的水直漫到馬腹,浸透了孔丘的鞋履,但在車夫的鞭打下還是爬上對岸。

一個聲音在背後訥訥地問道:“司寇,此番夾谷之會,是不是忤了夫子之意?”

冉求是對趙無恤表現得最為忠順的一個孔門弟子,為他訓練了大批西魯本地人為鴛鴦陣邑兵,現在又到須句做了邑司馬,執掌半師兵權。

但就算是他,也看出來孔子與趙無恤日益公開化的分歧了,故有此問。

“只是我與夫子之道和而不同而已。”趙無恤似乎是安慰冉求,又似乎是對自己說的,縱然他現在已經不相信這句話了。

他突然盯著冉求問道:“倘若有一日,夫子對我所施之政,所做之事不滿,要汝等毀棄盟誓,離開趙氏,子有你會如何抉擇?”

這問題太過尖銳,冉求一下就慌了。

……

“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

為一邑主宰,為諸侯卿大夫治民,這就是他理想的極限,但在趙無恤的賞識下,居然已經實現了!

縱然主管的是軍務,但冉求卻也樂在其中,現在如果夫子突然要他結束這種權柄在手,受人尊敬的日子,卻拿不出足夠的理由的話,冉求是會猶豫很久的!

面對趙無恤的逼問,冉求知道這是必須表態的時候了,他咬著牙猶豫了半晌,方才說道:“夫子對下臣有栽培之恩,司寇對下臣有知遇之恩,下臣都不敢違逆,但若只能擇其一而從之的話……”

他憋足了氣道:“我聽說過一句話,叫天地君親師,這在西魯是連童子們都明白的道理。”

“民性於三,事之如一。父生之,師教之,君食之。非父不生,非食不長,非教不知生之族也,故壹事之”。這是春秋之時精英分子們的認識,君主被排在父、師之後,僅僅有一個食士之恩。

然而到了趙無恤在年輕國人子弟中推廣“小學”時,在寫作禮科,讀作思想政治的課程上,夫子們教授的卻是“天地君親師”了!

連孔子都知道在魯國內樹立君權,統一號令後方便復周禮,趙無恤哪能不明白這點,而這些思想教育,當然得從娃娃教起。

所幸這時代所謂的君,不是國君,而是直屬的封君,也省得他費一番口舌……

冉求作為儒家中人,對趙無恤推廣教化自然也會關注一二,所以記得有這麽一句話,實在是很符合他的認同。

並非冉求是個忘卻師恩的白眼狼,而是他這個人務實,是個唯君是從的官吏型人物,總會做出更實際的選擇。

“如其禮樂,以俟君子。”這種孔門的終極理想,冉求是沒有太大信心和興趣去實現的,還是等著其他君子來做吧,所以他才被孔子稱之為“不知其仁”。

何況在冉求心裏和宰予的看法類似,隱隱覺得趙無恤這種少說空話,穩紮穩打的施政,才是做到了“足兵,足食,對民有信”,並不比所謂的復周禮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