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夾谷之會(上)(第2/3頁)

“等等……”

……

孔子有些不甘心,他也在思索對策,今日的外交之權是他從三桓手裏強行要來的,一舉一動都關系到和談的成敗,乃至於魯國的利益。

趙無恤眯著眼孰視對面的齊人,突然說道:“我聽聞,三卿打算向齊人卑躬屈膝,割地、納幣也在所不惜,夫子認為如何?”

孔子看著趙無恤,卻不答,而是反問道:“子泰將欲如何?”

趙無恤道:“我聽過說一件弭兵時代的往事,第二次宋之盟時,季武子派人以襄公的名義對叔孫昭子說:‘會盟時將我國比作和邾國、滕國小國一樣即可,那樣可以減少付出的貢獻。’”

孔子了然,接口道:“我知之,但就在宋之盟上,齊侯請求把邾國作為屬國,宋公請求把滕國作為屬國,晉、楚許之,故邾、滕地位驟降,都不得參與結盟。叔孫穆子便說:‘邾、滕,齊宋之私屬也;魯國則是東方之長,吾羞於與之相等同,於是就參與結盟。’”

“夫子認為,叔孫穆子做的對麽?”

“史書上記述這段事時,不記載叔孫穆子的族名,正是因為他違背了執政命令的緣故,於禮法上,自然是不對的……但其舉動使魯國不用受辱於諸侯,這一點,我則認為是對的,忤逆執政,這是失小禮,維護國威,則是守大禮。”

趙無恤道:“在對齊的戰爭裏,魯國是獲勝一方,但夫子說民眾疲憊,急需和平,這一點小子能夠理解。但小子覺得,切不能像先前三位執政所說的,要無原則地對齊人讓步,尤其是這接洽之事,更不能輕易低頭!”

孔子看了他一眼:“此亦君之願,我之願也。”

當政者,鬥筲之人,何足算也!孔丘此次來,不是為三桓的利益,而是為了魯國的民眾,為了他忠於的君上之威,為了能匡復周禮!

若是與齊國的和談以魯國卑躬屈膝告終,作為第一次執掌外交之權的孔子和魯侯,威望必然大跌。

無恤戴上了自己的胄,野雉尾高高揚起:“如此一來,我便放心了,所幸我早有準備,小子今日願學叔孫穆子,不辱魯國之威!”

眾人皆膽寒,唯獨此子越發勇銳,這讓孔子眼皮直跳,沒想到最後還是得仰仗趙無恤,真是讓他無奈。

他連忙補充道:“若是能行已有恥,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則小司寇可以為國士矣。但切記不要做的太過分,不要讓兩國和談不歡而散!”

無恤笑道:“這是自然,小子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絕不擅動刀兵。”

他心裏卻暗暗想道:我不會主動發難,但要是齊侯受不了激先撕破了臉,那我可概不負責……

趙無恤一揮手中小旗,後方在兩翼護衛的四十名趙氏騎從立刻打馬上前,在魯國戎車前方擺開了四排整齊的陣列。

趙氏之騎,第一排盡是白馬,騎士穿素衣,如天邊的白雲湧動。

第二排盡是青駹馬,騎士穿青衣,像是濟水河的滾滾碧濤。

第三排盡是烏驪馬,全身俱黑,騎士披黑甲,像是提前降臨的濃郁黑夜。

第四排盡是骍馬,騎士赤色披風飄飄,與馬兒火紅的鬃毛共舞,如同熾烈的火焰。

在騎從們嫻熟的操縱下,這四排肩膀等高的馬兒們邁步齊齊快走,朝齊人的車陣奔去,他們甲胄鮮明,個個神采奕奕,不卑不亢。

騎兵之後,還有一些趙無恤從西魯帶來的樂師,他們衣著鮮艷而不失莊重,手持鼓、角、簫(排簫)等樂器,乘於車上,一邊前進一邊奏樂,奏的是一首《兔罝》。

“肅肅兔罝,施於中林。赳赳武夫,公侯腹心!”

隨著軍樂響起,一股赫赫威儀頓時從魯人那被齊人一嚇,有些慌亂的隊伍裏升起,引得後方眾人探頭不已,忐忑的情緒頓時穩定了下來。而對面等著看魯人出醜的齊人則面面相覷,感覺自己的打算落空了。

“這是……”先前這些騎從混雜,孔子還沒看出什麽,這會一瞧,才發覺大不一樣。

趙無恤神秘一笑:“無他,儀仗隊而已。”

……

用儀仗隊來顯示軍威,是他半年前趙鞅離開前夕,巡視騎兵營時想到的主意,反正隨著馬技越來越嫻熟,出身圉人的虞喜等人總喜歡炫技,將馬訓練得和人一樣齊步走……

所以趙無恤就讓他們要玩,就玩十馬並排的齊步走……

而騎從裏那些身材高大英俊的人,趙無恤也將他們挑出來,在迎風迎光的條件下訓練眼神,規定時間內不能眨眼,不能流淚。現下透過他們的目光,體現出的是武卒、輕騎兵的精、氣、神。

不過因為趙鞅走得急,這支臨時儀仗隊沒派上用場,孰料半年後竟然遇到齊國人想玩儀仗大比拼。於是又一次輪到他們出場了,還順便加上了因為沒有戰爭而清閑下來的軍樂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