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羽林孤兒(第2/3頁)

一時間,哭聲和雜亂充斥著這塊簡陋的遊樂場,直讓眾人面面相覷,無恤正想讓人去制止這團亂戰,卻遠遠聽到一個清脆的童音大聲叫道:“都別鬧了!”

一眾孩童停了下來,看向發音的位置。

卻見一個紮著兩個發鬟的清秀少年雙手插腰,神氣十足地教訓他們道:“武卒者,止戈之兵也!有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財八項美德,汝等卻只知道欺辱女子,不似武卒,倒像是盜寇,成何體統,都別打了!”

這小孩說的頭頭是道,氣勢十足,讓所有孩子都怔住了,訕訕地收了手。

無恤定睛一瞧,頓時嘿然,這不就是曲阜街頭,以兩小兒辯日難倒了孔子的項橐,他後面那個縮著腦袋的高大少年,則是多日不見的公輸班!

……

“幾歲了?”

項橐嘴裏換了牙,兩顆大門牙處豁著兩個空洞,他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用漏風的聲音回答道:“十歲了。”

趙無恤點了點頭,這才想起來項橐和公輸班同齡,兩年多時間,已經長到十歲了,他的興趣都在隨時可能點亮科技樹的公輸班身上,對這個神童關注卻很少。

“剛才那番話是誰教你的?”

項橐眼珠一轉:“是父親說起過的,我聽一遍就記得了,這些字我也會寫。”

說完他便獻寶似的用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將方才說的話盡數寫了一遍,這個好表現的小家夥寫完後得意洋洋,只等著趙無恤像其他人一樣誇他“天才”“神童”。但趙無恤卻只是笑著點頭說他聰慧,隨即將目光轉向項橐身後,永遠有些怕生的公輸班,板起了臉。

“廩丘的造紙工坊數月前遷到了鄆城郊外,你也跟著汝父來到此地,不好好在工坊中呆著,怎就隨處亂跑?”

公輸班雖然見過趙無恤多次,但還是有些懼怕他,或者說他懼怕所有人,只有擺弄起墨線和木矩來才會全神貫注。

所以他怯怯地說道:“是阿橐帶我來的……”

原來,項橐的父親在陽虎倒台後,被趙無恤安排在鄆城做城門司士,兩個發小便分開了。如今為了方便在水路邊上運輸,造紙廠遷到了鄆城,他們得以再見,沒幾天又打的火熱。

少年人都希望伴當越多越好,但能與他們玩耍的同齡人卻少之又少,項橐聽聞這附近有個收養了許多孩童的孤獨園,便不由分說帶著公輸班過來了。雖然才來了幾次,他卻憑著自己的聰慧能言,隱隱成了頭領,那些孩童胯下的竹馬,則是公輸班巧手削成的。

今天,他們還帶來了新的玩具。

“你做的?”趙無恤愣愣地指著那東西。

公輸班手裏舉著的,是一個他眼熟至極的玩物,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來:“拿給我看看。”

接過後,熟悉感如約而至,趙無恤露出了回憶的微笑。玩具很簡單,其實就是在用烤彎的竹篾上糊上一層“公輸紙”,然後用墨筆畫成一只鳥的形狀,有頭,有翅膀,還有有尾翼。

它造型小巧,各部分搭配自然合理,舉在手裏顯得很輕,利用長又細的麻線,趁著風勢可以放上天空。

趙無恤記得傳說中,是墨子發明了木鳶,魯班加以改進,可現如今,且不提木鳶,紙鳶怎麽提前給發明出來了!莫不是受了造紙術的影響?

不過這東西短期內如果要說有什麽價值,除了在目光所及的短途距離傳遞約定好的信息外,那就是……玩兒了。

“我試試。”無恤小時候沒少玩風箏,這會一時技癢,便開始捋起寬袖,走到空地上迎著風放線。

片刻後,項橐和公輸班便目瞪口呆地看著趙無恤輕而易舉便將兩人集思廣益,鼓搗了一兩個月才能短暫飛越頭頂的紙鳶送上了百尺外的蒼空!

暖風拂面,那紙鳶越飛越高,孤獨園裏的孩子們圍在周圍,也看得癡了。

草長鶯飛四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兒童散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鳶……

……

趙無恤的行程本來只計劃了半日,結果卻在孤獨園呆了一整天,這對於平日將時間計劃得極其精密的他來說,是不可思議的。

日暮時分離開孤獨園時,車輿之上,伯羋掩口笑道:“君子真舍得將那紙鳶還給小公輸?”

今天的出行讓她刷新了自己對趙無恤的認識,這位平日裏或威嚴,或勇敢,或精打細算,或雄心萬丈的小司寇,竟也有和一群孩子舉著紙鳶在原野上奔跑的時候。

也許遠在晉國的君女季嬴見過罷?

趙無恤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今天的舉動恐怕會被不少古板的家臣狠狠勸諫一番了,其中肯定會引用《尚書·旅獒》裏的:“玩人喪德,玩物喪志”。

“沒什麽舍不得的,改日我便讓公輸班多做些更好看的,也送你一個,正好讓他多練練手藝,省得整日往外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