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爭渡,爭渡!(第2/3頁)

言偃乘機撿著其中有用的話翻譯:“這位虎賁乃是吳國下大夫,屈尊過河來向你一小小旅帥索要渡船已經十分寬厚,汝等竟還要拖拖拉拉,這是何道理?”

那旅帥看了埋頭不敢說話的老津吏一眼,苦著臉說道:“貴使息怒,此事朝中大夫也有過囑咐,但當時晉衛尚未開戰。如今不一樣了,貴使剛從晉國歸來,下吏得派人去廩延邑裏稟報過才行……”

“得需多久?”

“來回三四十裏,入……入夜時分即可。”

入夜時分?現在只是午後,這意味著吳國人還得在河邊挨凍大半日。

專鯽聽言偃翻譯一番後,再度暴跳如雷:“再拖延片刻,吾等南方勇士都全部凍成冰棍了!對面的吳國行人乃是中大夫之尊位,哪能在這野地裏長期等待!”

言偃也訴苦道:“正是,今日天氣陰沉,眼看就要降雨,吾等的車隊裏還有要獻給貴國國君,以及諸位卿大夫的貴重禮物,風吹雨淋如何使得?還請通融一二,讓商賈、工匠將其先運過來再說,若是有什麽損壞,到時候吾等只能說是在棘下被汝等阻攔的緣故……”

專鯽也繼續威脅道:“碩大楚國都被吾等的大行人和軍帥孫武子擊穿,若是衛國怠慢使節,保不準明歲大王就帶甲十萬來濮上觀兵,到時候讓衛吳交惡的罪責,汝擔當得起麽!”

那衛國旅帥只是一個小小上士,哪裏見識過這等場面,在言偃的好言勸說,以及專鯽的惡語脅迫下,只得答應通融,先讓吳國大行人屈無忌帶著商賈、工匠等攜禮物渡河過來,喝碗熱魚湯暖暖身子再說。

……

寬闊的大河潺潺流淌,如今正是枯水季節,所以河中沙洲不少,但論寬度,這條河依舊是北方之最,唯獨南方吳國所處的大江能與之匹敵。

兩條大河,兩種同為農耕卻有差異的生活方式,粟麥造就的文明,以及稻米造就的文明。

護送大國使者渡河,自然要派外表最體面、行駛最穩重的船只,於是老津吏便被旅帥點了名。他那戴著鬥笠,臉深深埋在蓑衣裏的十六歲女兒也握著撐杆隨行。

大河邊的撐篙船頂棚低矮,空間寬闊,沒什麽復雜工藝,內陸的人貶損它們是建在木筏上的破房子。其實除了最貧窮卑微的漁民外,大家都努力把船雕畫得美輪美奐,而其中就數老津吏家的船最為幹凈體面,這還多虧他有個巧手和心細的女兒。

眼前這艘船漆著深淺不一的黑色,木舵柄雕成鸕鶿,欄杆扶手上則是刻著魚紋,它的甲板上堆滿撐竿、繩子和裝水的罐子。

此外還有被稱為“篷”的簡陋小帆,兩根撐起的竹竿張開了一席皮布,此物見於記載要等到幾百年後的東漢。

當那位高冠黑衣,裹著熊皮裘,腰掛長劍的“吳國行人”登上甲板時,老津吏不由眉宇一皺。

他迎來送往這麽多年,卿大夫,乃至於國君也見過幾十個,但眼前這一位卻有些不一樣,讓他感覺怪怪的,腰杆粗壯,舉止似常年的軍旅之人,而不像雍容的行人大夫。於是他對女兒使了個小心行事的眼色,一邊撐著杆,一邊像以往那樣唱起一首漁歌,或者談吐些風土人情,似乎是想讓貴人開心討些賞賜。

但“吳國行人”從始至終板著臉,盯著對岸和身後的情形,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

老津吏更加確定其中有問題。

棘下渡口的幾十條船齊齊駛到北岸,讓那些趕著車馬,上面拉著厚重器物的“商賈”“工匠”“隸臣”登船。

迎接“吳國行人”的大船上,看到這場景,老津吏光禿的眉頭顰得更緊了,只因為那些吳國武士手持短劍環繞於其身側,所以他不敢發音。

南岸潮濕的地表上,專鯽沒有重新披上裘衣,而是呼著白氣,光著膀子迎接北風,以及那些正在破浪駛來的船只,用吳語說了這麽一句話:“他們過來了……”

“然,計成矣。”言偃心情則要更復雜一些,這種事情本不是他願意看到的,但既然屈大夫允諾,自己作為屬下,就得照辦。

“一會盡量少殺人,吾等答應趙卿的事已經做到了!”

……

這來回兩岸的一刻時間裏,並沒有出什麽意外。

直到船只平穩靠岸,老津吏才在女兒耳邊輕輕說了幾句什麽。少女貝齒咬著下唇搖頭不已,卻被老津吏使勁掐了一下,這才含著淚躲到廬舍裏去了。

老津吏若無其事地走到正擺出微笑,要去和“吳國行人”見禮的衛國旅帥身旁,攔下了他,像平常一般笑著隨意地嘮叨了幾句。

那衛國旅帥驟然被攔住去路,先是有些生氣,聽完老津吏的敘述後表情怪異,看了看那吳國行人,又看了看老津吏,最後一揮手。

“荒謬!速速下去,休要在此亂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