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分崩離析(第2/3頁)

聽聞柳下跖換裝潛逃,眾人面色沉重,跟在趙無恤身邊當傳令官的闞止跺腳可惜不已,冉求更是下拜請求責罰。

“都是求沒有掩蓋好行蹤,若是早早合圍,定能生擒柳下跖!”

雖然今日之戰未能獲全功,但趙無恤也不遷怒,他擺了擺手,讓眾人起來,轉而朝那被縛的盜寇說道:“小小盜寇也敢自稱將軍,我且問你,用你的命換柳下跖的命,真就值得?”

那盜寇梗著脖子道:“小人之命如草芥,將軍之命如岱夫!如何能比!”

眾人大怒,紛紛申請將此人梟首示眾,但無恤嘿然:“縛虎難矣,我與柳下跖欲相見一場殊為不易。客人遠到,卻不告而別,何等失禮,必須派人追趕挽留,邀他去鄆城喝幾盞新釀的魯酒才行。”

他嚴肅了起來,下令道:“虞喜,速速派輕騎士沿湖岸搜索,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其余人速速甄別出這些投降盜寇的成分,查清楚他們都來自哪些島,島上主事者是誰。隨後派遣繡衣使者執我符節乘舟渡湖,力求每個島都走一趟,就說盜跖已滅,魯國小司寇可以免從犯者死罪,勸他們早早帶人出湖歸降,若發現盜跖下落,一並帶來定有重謝。”

一陣唯唯諾諾後,軍吏們各忙各的去了,趙無恤目光轉向了那面色一下子蒼白起來的盜跖親信:“至於你,也罷,我也不要你的草芥之命。松綁,給他一艘船,讓他去東原島見柳下跖,為我帶去一封信件。如果那大盜真活著,並能將我如此多份的‘邀請’一一躲開的話。”

……

劍刃刺入魚兒那薄薄的軀體中,死命一擰,它的尾巴和肌肉猛地繃緊抽搐。

隨著溫熱腥臭的血液逐漸滴落口中,柳下跖指間的顫抖也逐漸停歇了。他的胃竭力壓榨著銀魚的生命,直到最後一滴汁液被他吮吸殆盡,至此,那條魚也只剩下了骨頭,他這才伸出舌頭將嘴邊的鱗片舔入口中,結束了兩天來唯一一頓“朝食”。

血腥味從胃中蒸騰起來,喉嚨自做主張地出一聲低沉的吼叫沉悶,悠遠深長。

這種聲音柳下跖似曾相識,記得六七歲時,還是個野種的他躲在大澤邊的樹上看幾名夷人獵手圍捕一頭受了傷的孤狼。那狼陷入絕境,低沉吼叫,和他現在的處境何其相似。

那狼最後死了,身上紮著數支箭,被獵人們分屍剝皮。

“可我不想死!”柳下跖心中的求生欲望從未如此強烈過。

他在大野澤西岸的戰鬥接近尾聲時,換上了親信的破衣爛衫,摸著屍體爬走。他站在潭邊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慢慢地蹲下趴倒,像只巨大變形的蠕蟲似的,慢慢潛入了齊胸的泥沼汙水中。

他甚至讓面孔也全部漫過泥漿,屏住呼吸,以極其細膩的方式遊動,直到脫離了武卒們的視線,他才冒出頭來。接下來按照這方法繼續前行,劍的重量恰好讓他不至於浮起來,劃動著水底的淤泥朝著記憶中的方向移去,鮮有人知道,這個泥潭通向一條因雨季而形成的臨時小河,小河又注入大湖之中。

他就是以這種方式避開了大索,離開了湖岸,隨即以精湛的遊泳技藝橫穿數十裏水路,來到了群盜們控制的一個島嶼上。

在這裏,柳下跖受到了“島主”的熱情招待,熱情到了反常的程度,他這才多留了一個心眼,連夜偷了條船遁走。果然,那些殺豬宰羊的繩子其實是用來捆盜跖的,和盜跖登島擦前擦後,這位島主剛剛向趙小司寇派來的使者叩首降服。

他就在這眾叛親離的壓抑心情中花了兩天時間,以生的魚、鱉為食物,愣是撐回了東原島。

這時候,盜跖已死,或者已經被捕獲帶往鄆城的消息正在島上瘋傳,除了東原島外,大野澤許多島嶼響應了趙無恤的招降,盜跖經營多年的勢力隱隱有全盤崩潰的趨勢。

好在他的歸來穩住了東原島上的一場嘩變,讓各島順風倒的局面稍稍一緩。

晚秋的冷風吹面,換了一身甲衣的柳下跖神情恍惚地站在站在山巔,望向西面。即將日落,浪濤不倦的隆隆拍打聲依舊,大湖憤怒時蘊含的力量還是那麽驚人,可他的力量卻比起戰前大為縮水,至此,盜跖手裏控制的人口和兵卒已經少了一半。

不時有船舶駛來窺探,卻不靠岸,而是與漁港和蘆葦叢裏的長船隱隱對峙,那是已經投靠趙無恤的各島匪首,或許船上就有趙無恤的使者。

“所幸我早有準備,將多數船舶,乃至於好幾個島主、洞主的家眷集中到了東原島上,讓他們想投降卻又忌憚。所以還有千余青壯能為我所用,但我至多能撐幾個月,入冬後缺衣少食,若是碰上雨雪天……”

他的威望已經跌倒了最低點,再也無法維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