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盜亦有道(中)(第2/3頁)

盡管不少有識之士如管仲、晏子等反對,但能像魯國季文子,晉國中行穆子那樣清廉薄葬的人是極少的。多數諸侯卿大夫死後莫不豐厚其葬,高大其壟,棺木必須多層,葬埋必須深厚,死者衣服必須多件,隨葬的文繡必須繁富,墳墓必須高大。

盜跖在眾手下面前走動,比劃著闞城,重復這幾日用來激勵士氣的話語:“在這裏面,九座廟宇梁柱高大,神壟上有銅、瓷、漆木、皮革、金、玉等。其中國之重器的鼎、簋、方壺等銅器成百上千,隨便得到一個,就能熔掉鑄造新的兵器,或者去陶邑轉賣,可以得到一年的口糧!汝等不想要麽?”

“想!”

“諸侯死後,使府庫貯藏之財為之一空,然後將金玉珠寶裝飾在死者身上,用絲絮組帶束住,並把車馬埋藏在壙穴中,又必定要多多制造帷幕帳幔、鐘鼎、鼓、幾筵、酒壺、銅鑒、戈、劍、羽旄、象牙、皮革,置於死者寢宮埋掉,然後才滿意。若是能刨開一座,便等同於獲黃金百鎰!何況是九座!汝等不心動麽?”

“必破此邑!”群盜們的眼睛都紅了,盜跖一向分配公平,每次劫掠後都按照他們的功績分發戰利品,所以貪念之下忘了害怕,紛紛咬著牙詢問要如何做,將軍盡管吩咐。

盜跖對他們的表現很滿意:“我知道的消息是,如今魯國內亂尚未完全平定,趙無恤雖然解了中都之圍,但他手頭並沒有多少兵卒可用。依我看,此人素來行事銳意冒險,先從曹國孤軍五百裏奔襲甄城,以劣勢兵力出城與廩丘齊人野戰,如今又千人還師救中都。以他固有的風格,必然想打我措手不及,帶領這千余人疾速南下,或許明日便能抵達。”

他再次蹲下,在地面上畫起了地圖來:“吾等莫不如分兵,兩千人繼續圍困,挖掘入城的坑道。其余隨我連夜偃旗息鼓撤離,去北面的草澤一帶埋伏,彼輩若來,定無生還之理。”

“將軍,邾婁平日也是個勇武善戰之人,四千之眾竟然被一擊既潰,吾等也以四千人對敵,夠麽?”托了邾婁的福,現如今武卒的戰績實在有些駭人聽聞,趙無恤也在朝“當世善戰者”的行列邁進。

盜跖卻不以為然:“邾婁只不過是一方草莽之主,不值一提。”

他認為,自己不僅僅是一方草莽之主,而且還是“一軍之主”。

盜跖讀過司馬法,並且將其吃透了,認為要想成為一軍之主,需有兩個條件。

一個是堅毅不拔的性格,只有性格堅毅,才能在一時失利的情況下鼓舞兵卒,使全軍不至於因失利而喪失鬥志。另一個是須得具備足夠的謀略和眼光,才能在復雜的形勢中做出明智的判斷,才能做到趨利避害,帶領全軍贏得勝利。

這兩個條件缺一不可,如果只有前者,沒有後者,可能不管怎樣堅持也贏不來最終的勝利,而如果只有後者,可能還沒等到勝利就因為一場無法避免的失利而喪失了鬥志和本錢。

過去十年的事情讓盜跖相信,自己兩者皆備!

“將者,兵之膽也,有我在,便能讓全軍士氣大振。我的親兵可不是散亂的普通群盜,更不是只會堂堂正正之戰的諸侯三軍,二三子只要善用我的戰法,在湖澤便能戰無不勝!”

……

盜跖雖然聰慧敏感,但他按照趙無恤以往行事風格預測武卒下一步行動,卻差之毫厘失之千裏。

距離解除中都之圍已經過去了兩天,但趙無恤的武卒卻依然沒有即刻南下的意思。

在軍議上,田賁、虞喜等人也建議應該乘著大破盜寇,士氣高漲之際乘機南下,將盜跖一並擊潰,完成這次任務,再揚武卒軍威。

“司寇之名一定能傳回晉國,叫諸卿膽寒!”

前日的戰事實在是壓倒性的勝利,兩人打得極其爽快,對手如土雞瓦狗,而己方貌似天下無敵,心態不免有些飄忽。但他們卻被趙無恤潑了一盆涼水。

“當年城濮之戰前,晉師寡而楚師眾,晉師退避三舍,楚國令尹子玉輕敵而驕,便命令全軍追晉師。臨陣時,子玉還誇口說:今日必無晉矣!然而卻一戰而敗,喪師辱國,自己也無顏見申息二縣昆父兄弟,於是自殺身亡。故用兵之道,驕則輕敵,輕敵必敗!汝等這兩年來雖然多次小勝,但與子玉想比還差得遠,不可不引以為戒!”

趙無恤最近一年多的行動看似處處冒險,但那是逆境中追逐時勢的不得已為之。現如今既然魯國的大勢已經如他和張孟談謀劃的那般運作,就沒必要不顧代價冒進了。

冉求現在在軍議上已經相當積極,他說道:“誠然,中都之戰極其順利,四千盜寇只花了幾個時辰就潰逃大半,其余或死傷,或被俘。若盜跖之徒也是這般不禁打,那追擊南下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