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唇亡齒寒

冉求說道:“虎司馬讓下臣來稟報大夫,盜跖侵鄆城,不克!”

當聽聞盜跖攻鄆城時趙無恤一個激靈,只想到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句俗語。他和陽虎、三桓在魯城曲阜勾心鬥角,打得如火如荼時,卻忽略了盜跖這個小人中的桀雄!又聽冉求說“不克”時才松了口氣,背後卻已經被冷汗浸濕。

看著冉求幹澀的嘴唇,他便讓人遞過水囊。

“不急,你先喝口水再慢慢細說。”

冉求接過後卻沒有將水囊送到嘴邊,而是下拜頓首,聲音變得沉痛:“鄆城平安,但中都,中都卻出事了,群盜正在圍攻那兒!”

“什麽,中都也被盜跖攻擊了!?”趙無恤心中一沉,而子路則勃然色變,火急火燎地就要轉身上車。

“子路,你這是要去哪裏?”趙無恤連忙拉住了他。

“師長有其事,弟子服其勞,我自然是要去中都解救夫子!”

“你可知中都邑目前的情勢如何了?盜寇有多少?孤身一人去真能做到千人敵萬人敵,幫上孔子的忙麽?”

“我……”

一席急促的追問讓子路啞口無言。

趙無恤呼了口氣,目光轉向冉求:“子有,你繼續說。”

冉求為人性格遲緩,雖然心中焦慮,卻還是將事情有條不紊地道來:“初三夜,吾等攻下了邑寺,到了後半夜外郭卻又突然遭到攻擊。水門被攻破,最初以為是陽虎逆軍,一接戰才發覺是群盜,虎司馬帶著鄆人拼死抵抗,直到次日清晨才將盜寇驅逐,鄆人死傷近百……”

雖然群盜沒能進城邑,鄆城應該沒什麽大的物質損失,但死傷近百,這已經是極大的戰損了,即便多以鄆城人為主,也讓趙無恤心疼不已。

這盜跖的時機選的真是準,正好是魯國各個勢力火拼,無暇顧及他的時間段。鄆城剛剛易主,若不是虎會應對得當,冉求也有與盜寇作戰的經驗,或許還真就著了他的道,讓趙無恤這兩個月的辛勞竹籃打水一場空。

“虎司馬覺得此事非同小可,便讓下臣來曲阜告知大夫,誰想路過中都時,卻見也有些群盜在圍困城邑,搶掠秋糧!”

趙無恤看得出來,冉求心中又如何不急?他應該是初四中午出發,初六就到了這裏,整整趕了兩百裏路,大概是兩天兩夜沒合眼,所以才這麽憔悴。

到這時候,子路和冉求的性格差別就顯現出來了,冉求性格內斂且謙抑,而且有些不自信,但遇到危急的事情卻能穩住。子路銳意進取,卻容易沖動。

“你可查明盜寇有多少人?”

“下臣在鄆城時乘著晨曦登城一看,見有浩浩蕩蕩兩三千人,到了中都邑,發覺也有三四千人圍城,而且還從西面不斷有盜寇匯集過來圍攻,一眼望不到邊際。”

趙無恤曾經聽子服何說過,盜跖號稱有兵卒近萬,足以攻城略地,侵暴諸侯,本以為是誇張之辭,如今群盜一發動,才知此言不虛。

中都邑雖然在孔子治理下號稱“制定了國人生有保障、死得安葬的制度,提倡按照年紀的長幼吃不同的食物,根據能力的大小承擔不同的職守”,“男女別塗,路無拾遺,器不雕偽”。

但實際上,多半是理想化的規劃,因為戰亂流民陸續湧入的原因,依舊不太富裕。直到秋末時從廩丘、曲阜運去了一批糧食,又在秋收中獲糧,這才勉強將倉稟裝了一半。

但比起周邊的鄆城等地來說,中都算是民眾勉強溫飽的一處了,在群盜看來,一定頗有余糧,可以好好劫掠一番,以助他們渡過寒冬,所以才會在攻鄆城無果後轉而東進。

無恤又問:“你離開時,中都邑情勢如何?”

冉求道:“盜寇已經掃蕩了邑外的野地和廬舍,正開始砍伐樹木蟻附攻城,城頭有師兄弟在組織邑民抵抗,群盜數量太多,漫山遍野都是,所以我不敢靠太近,裏面的人也出不來,只知道外郭大旗尚在!”

“城郭安好,夫子無恙,這便好,這便好。”

子路微微松了口氣,趙無恤則沉吟片刻後說道:

“孔子教導你二人軍陣之事,也頗為知兵,抵禦群盜應該不在話下……”

話雖如此,但趙無恤卻明白,中都的形勢恐怕不容樂觀。

也是他兩個多月前的預言不幸言中,孔子遇到糧食危機時采取的自卸武裝這一辦法,果然種出了一個惡果來。

子貢曾向孔子問過政,孔子言,足食,足兵,此外還要有人民的信任才可以。子貢又問,如果只能留二,那三項中先去掉哪一項?孔子第一個選擇就是:去兵。

孔子解散邑兵,以府庫中的兵器甲胄為質向鄰邑借貸粟米,若是在和平的年代本無可厚非,但如今是亂世,無兵卒則不能保小民性命安危,中都的守備恐怕比鄆城虛弱多了。如今看來,這盜跖還真是個機會主義者,目光極其毒辣,一口咬中了中都的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