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十月之交(下)(第2/3頁)

“如今大夫問丘何去何從,丘倒是想學晏子所為,從君,不從三桓、陽貨。我會固城自守,保民眾安定,只待動亂平定,國君召喚,我才會前往魯城請罪。”

“原來如此,孔子的確可以做到不違本心,但無恤卻已經入局太深,只能去攪這趟渾水了,今日一別,還請孔子多多保重!”

趙無恤已經得到了答案,但對孔子這種名為“忠君”的隔岸觀火行為不置可否,但也算符合他自身地位和實力的明智之舉。

誰想孔子卻喊住了他:“大夫,丘雖然不想卷入卿大夫與陪臣的火拼,但城邑巷戰,勇者勝。丘無法為大夫做什麽,唯想讓一人隨大夫同行,作為親衛侍奉身邊,或許能助一臂之力。”

“誰人?”

“仲由。”

趙無恤微微一愣,上次他駐紮中都時,手下幾個軍吏如穆夏也與子路角抵過,已經是軍中翹楚的穆夏卻輸得一塌糊塗。孔子曾說:“由也好勇過我。”若是論起萬夫不當之勇,子路可謂是無恤見過的最強者之一,僅有那個在羊腸坂刺殺的齊人古冶子能敵,若是有他相助,這次冒險可謂如虎添翼。

但,孔子在這時候提議,真的全然是一片好心麽?子路的長劍,真的會聽趙無恤的話,指哪刺哪麽?

但他還是面露微笑問道:“求之不得,但子路願意去麽?”

“由曾多次問我,君子尚勇乎?大夫在濮北的大戰子路早有耳聞,對大夫頗為欣賞。子路厭惡陽虎,加上有我之命,想來不會拒絕。”

於是,子路便被召喚了進來,聞言後眉宇間欣喜間卻有些猶豫:“由去後,中都的防務怎麽辦?”

“由,你曾問過我,夫子如果統帥三軍,那願意與誰在一起共事?”

孔子笑道:“我當時說過,像你這般喜歡赤手空拳和老虎搏鬥,徒步涉水過河,死了都不會後悔的人,我是不會和他在一起共事的,因為太過莽撞。我要找的,一定要是遇事小心謹慎,善於謀劃而能完成任務的人。”

子路大窘,夫子這是在批評他的性格魯莽,不適合獨領一軍,而去往廩丘的冉求師弟,被趙大夫說成日後必能為名將,似乎就是後一種性情。

孔子話鋒一轉:“但今日,趙大夫前往魯城犯險,他恰恰是那種臨事而懼,好謀而成的人。而需要的,正好是你這種暴虎馮河的勇者。何況為師在軍陣上也不是毫無建樹,不要忘了,你和冉求的兵事是誰教導的。”

子路聞言一喜,欣然應諾。

於是第二日數百武卒拔營而走時,子路便被趙無恤安排為車右同行,與穆夏一左一右夾趙無恤。

雖然無恤暗自揣測孔子的用意不可能那麽簡單,但他對未來的計劃已經在心裏走了無數遍,認為沒有什麽破綻。既然子路主動送上門來,他索性以不變應萬變,一口吃下,不求一次收復此人,但充分利用他的才幹是可以的。

中都邑的墻垣上,孔子拖著有些酸痛的腿,帶著顏回、宰予等人前來觀摩軍威。

“好一支善戰強軍!”孔子撫須而贊,只見那些舞動的旌旗東向,如龍如虎,如熊如羆。

宰予也贊道:“從魯僖公之後已經過去了一百多年,魯國許久沒有這樣的軍隊了。”

濃須鹖冠的子路已經不在孔子身旁,顏回墊著腳尖遙望,同樣感慨不已:“如此說來,冉求去了廩丘卻是對了,他一向喜歡軍旅之事,頗得夫子真傳,只望仲由隨同趙大夫入魯城,能平安歸來。”

他又欠身問道:“敢問此次陽虎與三桓之禍,夫子認為孰勝孰負?”

“在趙大夫參與前,陽虎稍占優勢,勝負六四之分。”

“那趙大夫入圍後,勝負如何?”

“猶未可知。”

“為何不可知?”

孫子捋須道:“趙大夫之兵固然看似強大,但他成名的棘之戰,甄之戰都是野戰,魯城街巷裏閭的巷戰,身為客軍反倒受了限制。何況數量太少,司馬法有雲,凡戰,以輕行重則敗,面對數倍於他的陽虎之徒,對魯城極為熟悉的逆軍,恐怕占不到什麽好處……”

顏回一驚:“既然夫子不看好趙大夫,那為何還要讓子路陪同前往?”

“陸行而不避虎兕者,獵夫之勇也。水行不避蛟龍者,漁父之勇也。鋒刃交於前,視死若生者,烈士之勇也。知窮之有命,知通之有時,順大難而不戄(jué)者,仁者之勇也。故仁者必有勇!見義不為,無勇也!”

“我是國君親自任命的中都宰,職守所在,沒有國君命令不能發一兵一卒。但子路卻是自由的白身,我有意助趙大夫倒陽虎,卻礙於身份,只能讓子路護衛他身邊,即便趙大夫不敵敗退,子路也能保他性命無憂。”

顏回默然頷首,然而孔子在弟子們沒有覺察的情況下,卻在心中暗暗嘆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