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十月之交(中)

在場眾卒中,被冠以“武卒”名號的老募兵們自然是軍紀和陣列最好最整齊的,他們個個披甲,伍長以上的軍吏人人戴胄。

重裝步卒兩丈長的酋矛如同森林,腰間還多了防身用的一尺短劍。劍盾手們的盾牌也得到更新,包上了新的皮革。輕裝上陣的擲矛兵首次出場,小藤盾綁在左手,背上是長達四尺、五尺的短柄矛、戟、鉤,可以近戰,亦可以遠擲。

其次是廩丘征召兵卒,這些人原本就是廩丘烏氏麾下的齊卒,雖然在甄之戰裏被武卒打殘打怕,但比起甄地更不堪的衛卒,還有缺乏訓練的亭卒要好上太多。這些人也是趙無恤最為忌憚的,所以此次決定多半帶走,好讓他們刃口對外,免得留在廩丘生出什麽幺蛾子。

不過,趙無恤為何強調誇獎了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流民卒”?

二十天前,一半出於考校,一半是委以重任,趙無恤將一百魯國青壯流民交給了冉求,讓他盡情用自己的法子去訓練。

如今期限已到,放眼望去,魯卒們竟然已經能像手裏長長的竹矛一樣站得筆直,完全沒了剛被征召時的歪三斜四和衣衫襤褸,個個雖然依舊瘦弱卻精神氣十足,隱隱看去士氣竟然不比武卒和廩丘齊人們差。

冉求則穿了一身顏色暗淡的皮甲,復合皮胄以紅纓系於頷下,他邁步上前朝趙無恤施禮道:

“魯卒已成,請大夫檢閱!”

趙無恤方才已經掃了一眼,這會又親自下去繞著走了一圈,在兵卒們排列成行軍的縱隊齊步前行,又換成線列橫陣架矛時不住點頭,又不時搖頭。

演練完畢後,他大聲質問這些一月前或許也客串過盜寇的魯流民道:“面對群盜,汝等能戰否?”

“能!”魯卒們昂首應諾,這些日子的訓練雖然吃了些苦頭,但卻也讓他們有了些信心。

“若是鄆城邑卒再度擾汝等親族,占汝等私產,敢戰否?”

冉求聞言後一怔,魯國流民們也頓時傻眼了。

卒長之前也只說過要防備群盜騷擾,可沒說過要和魯國官軍作戰啊……

但還是有人想起被鄆城大夫摧殘所受的苦,帶頭大喊道:“敢!”

聲音最初稀稀拉拉,最後卻氣憤填膺響徹了雲霄:“敢!”

趙無恤滿意地點頭對冉求說道:“這一卒兵已經練成。”

他回到了搭建起來的矮台上說道:“子有的練兵之法,其實我這些天一直有所關注,做得極好!不僅將武卒操典很好的執行,還加入了自己的方式。”

他目視眾軍吏,右手捏成拳敲擊自己的左胸:“那便是用心!”

冉求之所以能得到奇效,正是在於他讓魯國流民們以鄉黨為基礎凝聚士氣,又愛兵如子,與他們同吃同住同睡同操練,頗有後世吳起帶兵的作風。冉求的舉動頓時把這些他的鄆城老鄉們感動得稀裏嘩啦,人人願意奮力操練,這才有了今日小有所成的方陣。

“子有視卒如嬰兒,故可與之赴深溪;視卒如愛子,故可與之俱死,這才是為將之道。對於這一點,汝等都要多多效仿學習!田賁,尤其是你!”

田賁撓了撓頭,他訓練輕俠遊俠一向以嚴苛著稱,每天都有人受嚴懲被罰,對待手下這些亡命徒也是以江湖脾性約束。

軍吏們頓時大笑了起來,趙無恤訓練和作戰下令時冷面無情,平日卻和他們經常說笑,眾人都已經習慣了。

性情有些內向的冉求受了主君一誇後,心情有些微微激動,面上卻按著往常的性格謙虛依舊。但又想到方才趙無恤所說的“鄆城”,這是有意的指向麽?還是隨口一說而已?

他對政治還是比較敏感的,一下子回想起從魯城到中都的各種傳聞,不由心生疑慮。

“此次練兵出兵,指向的似乎不是大野澤群盜,而是……陽虎?”

按理說,趙無恤在初入魯城曲阜時就鬧出了和陽虎“不和”的傳聞,如今魯國內部局勢風雲突變,無恤防備陽虎之黨無可厚非,但冉求總覺得沒有那麽簡單。

不過冉求卻來不及多想,他被喊到了台上,被授予了今天的嘉獎:一套漆成鮮紅的新甲胄,一柄二尺青銅劍,最後冉求還被趙無恤正式任命為這一“流民卒”的卒長!

冉求凜然受命,如此一來,他和公西赤都憑借自己的一技之長,在趙無恤的勢力裏獲得了自己的位置,雖然依然處於基層,但卻是一個極好的開始!

雖然,和他最初的志向“方六七十,如五六十,使求為宰……”不太吻合。

“流民卒”和一卒戈矛手一起被編入了由虎會統帥的旅中,受其制約調遣。

無恤將代表獨立軍權的虎符交予了虎會,畢竟自己的勢力裏,唯獨此人有過單獨領軍作戰的經驗。

“我今日將帶700人先行出發,而虎司馬會繼續呆在城郊,將屬下800人訓練成一體,九月最後一天拔營東行,務必在十月三日前進入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