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鄟澤之盟,高唐之謀(第2/3頁)

事關無恤的利益,趙鞅便讓從新絳過來,善於言辭的大夫傅叟出面答道:“王孫此言差矣,南燕是伯鯈之後,衛國之與國,在國君燕仲父被鄭國所擒後國中無人繼位,便被衛國所並。如今王孫聲稱要謹守諸侯舊疆,難道衛國還會找到姞姓後人,讓他們復國不成?”

見王孫賈一時啞然,傅叟便微笑著繼續說道:“衛國始封的舊疆在朝歌、淇水一帶,衛懿公不務德而好鶴,被戎狄所破奪取了這些地域。之後才輾轉到了晉國手中,難不成範氏會將朝歌歸還衛國麽?由此可知,封疆並不是固定的。”

他的語氣徒然急促嚴肅起來:“何況踐土之盟時,天子曾策命先君文公為侯伯,命曰:王謂叔父,敬服王命,以綏四國,糾逖王慝。衛國助齊、鄭背叛天子,晉國身為盟主,自然要加以懲戒,如今三卿千乘戰車集結於此,衛國若敢不唯晉是從,寡君雖行無道,亦可也!”

晉人強橫,這已經是赤裸裸的威脅了,但衛侯元覺得自己平白要受這一邑損失,所以頗為不願,歃盟雙方一時間互不相讓。

大夫王孫賈縱然心有不甘,卻敢怒而不敢再言,他快步走上去拉住了即將發怒的衛侯道:“盟以信,古之禮也,衛國豈敢不唯禮是從?君上還是速速接受此盟罷!”

說罷用力踩了衛侯一腳,讓他暫時服軟,盡快結束晉軍在衛境內的停留、占領才是正事,其余的事情,可以回到都城慢慢商量。

於是,這場過程上和原本歷史不大相同的盟會,卻依然有了一個不歡而散的結果。

不過趙鞅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東西,他讓人速速去甄地和曲阜通報消息,讓無恤做好後續的冊封準備。

盟會上知躒依然是上善若水的和事佬形象,會後,知躒派人暗暗告知衛侯,說割讓甄邑一事,是趙鞅、趙無恤父子在從中作梗。

“趙孟鄙視衛國,曾出言稱衛國不過和晉國溫地、原地差不多,哪裏能列為諸侯?趙氏甚至有吞沒衛國之心,何況割走一個城邑。若是衛侯願意向寡君告發趙孟父子,躒很樂意從中協助,代為引薦。”

誰料,衛侯痛恨趙氏之余,卻沒按著知躒的計劃走,而是準備一步到位。

當衛國車隊臨近濮陽時,衛侯招來大夫王孫賈入內,屏蔽旁人後直言道:“王孫,孤意已決,明年之內必叛晉歸齊,請速速派人帶著帛書經高唐前往臨淄,向齊侯表明寡人心意!”

……

高唐是齊國的西部萬戶大邑,南臨衛國,西臨晉國東陽之地,是齊國在黃河以南,濟水以北的中心。

三十年前,齊侯杵臼因為陳氏驅逐慶封,又驅逐了欒、高二卿立功,便把莒地旁邊的城邑賜給陳桓子無宇。老謀深算的陳無宇先是假意辭謝,又買通齊侯之母穆孟姬,為他請求更好的高唐,之後陳氏將家族主邑遷徙到這裏,開始“昌大”。

在高唐城邑外,西臨黃河的一處寬敞宅邸,是陳氏世子陳恒的別居,他的父親陳乞常年在臨淄為卿,而高唐的政務多半時間就交給了陳恒。

陳氏在遷到齊國後枝繁葉茂,高唐一地也有諸陳惡少年,大多心高氣傲,自視甚高,但在陳恒這個剛行冠不久的少年跟前,卻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他們被聚集在這座別院裏,整日修習武藝,成為陳恒的親兵技擊。

這一日,眾少年正跟著陳恒在靶場射箭,卻有豎人來報,說是從萊地過來的商賈已經到了。

陳恒繼承了陳氏中人普遍的俊美和高大,面如冠玉,頭戴皮弁服,著戎裝,手拿兩石大弓,腰背鹿皮、豹尾制成的箭壺,儼然一英武君子。

他眯眼望著七八十步外的箭靶,瞧也不瞧身後稽首在地的皂衣商賈,口中說著話,又似自言自語,又似臨行囑咐:

“從去歲範伯約合我族刺殺樂祁開始,我便注意到了趙無恤此人,覺得他是未來齊國、陳氏最難對付的大敵。故他的商賈在陶邑活動時,便讓人賄賂曹人禁錮之。誰能想到,趙無恤竟然能一舉得到曹伯的庇護,隨後又奪取了甄、廩丘。如今鄟澤之盟的消息已經傳來,他帶著這兩邑入魯之事已定,竟然將齊國與曹、宋的溝通截斷了,如此一來,陶邑之事反倒是小利,不再是最重要的……”

“如今晉軍已經逼退了國夏、高張,此兩人不戰而退,晏子垂垂將死,也無法再進諫為他們說話了,君上必定大怒,轉而開始重用我陳氏。我陳氏目前第一要務是想辦法拔出離高唐極近的晉邑夷儀,其次就是重新打通甄、廩丘所扼的午道,重新爭取衛國……邾射姑?”

聽到貴人喊了自己名字,那商賈受寵若驚地微微擡頭,露出了一張看似樸實本分的臉龐。

陳恒扳指扣著弦,開始緩緩開弓,但氣息卻絲毫不變,繼續淡淡地說道:“你為我陳氏借貸貨殖多年,所以此次你假扮烏氏商賈,去廩丘交付烏亞旅的贖金,也負有溝通廩丘齊人,布下暗子,窺探趙無恤之兵之責,能離間則離間之,能煽動則煽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