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曹伯好田獵

從曹國邊鄙的戎邑往東,濟水河潺潺流淌,其南岸是一片廣闊的草場和林囿,此地名為“郊”,是曹國的公室狩獵之所。鶯飛草長的五月中旬,一支龐大的狩獵隊伍正疾馳著從林苑裏呼嘯而過。

隊伍裏有十余乘龐大的駟馬戎車,後面跟著百名手持幹戈的徒卒,正是貴族田獵的標準配制。當先的車上是一位身穿窄袖田獵紋皮弁服的年輕國君,他唇上留著短須,目光緊緊盯著在隊伍前方側方奔跑的十多頭黑色獵犬。

“陳酒行觴,夜以繼日,強弩弋高鳥,走犬逐狡兔,此其為樂也”。以犬來作為向導捕獵是中夏貴族很熱衷的事情,為此一頭良種的中山狄犬可以在陶邑賣到一鎰黃金的天價,原因無他,正是這位新繼位的曹伯陽瘋狂癡迷於田獵之道的緣故。

車隊之外,還有二十多名挽弓搭箭的輕騎士,帶頭的是一位身穿玄色皮弁服,下套狄絝的少年君子,他和騎從們坐在馬鞍上,雙腿緊緊夾著馬腹。

少年君子正是趙無恤,他們一行人在進入曹國後東行了一天,就到達了郊囿,遇到了先前邀他“會獵於濟陰”的曹伯陽。

就在這時,身材狹長的獵犬們發現獵物後發出了一陣狂吠,隨後像離弦的箭般加速朝林子裏沖去。

狩獵的車騎們唿哨一聲後分為三隊,徒卒湧入密林中不停敲擊手裏的幹戈發出響聲驚懼禽獸,戎車和輕騎從左右包抄。不一會兒林中的飛禽走獸驚慌逃竄,被徒卒趕出叢林棲息地,正好中了獵人們布下的圈套。

圍獵的技巧在於圍,將獵物驅趕到預定的狩獵場,不僅可以提高狩獵的效率,還有著濃厚的軍事訓練意義。

於是片刻之後,百余只麋、鹿、獐、兔、狐,甚至還有一頭北方已經罕見的大兕,都往開闊的草場跑去,正好被包抄的車騎堵了個正著。

曹伯陽興奮地拉開大弓在戰車上瞄射,趙無恤和騎從們也不甘示弱地驅馬疾射,一支支箭矢如雨落入獵物群,不大的草場間獵物驚慌四處奔逃,但無論逃往哪個方向都會被徒卒們用幹戈堵回來。

一年前趙無恤就能騎馬射鹿,如今也依然弓馬唿哨,拉力足足有一石半的騎弓瞄準個頭最大的野彘一箭離弦,五十步之外的大彘哼了一聲後應聲而倒。

跟在身旁的騎吏虞喜頓時大喊道:“君子獵得野彘一頭!”

原來,戰車上的多是曹伯帶領的曹國士大夫,他和趙無恤在這次狩獵裏隱隱有較量的心思。

曹伯那邊也不服輸,一時間以戰車為射箭平台,箭矢忽然稠密起來,若是這種固定位置的射獵,反倒是能站在車上開步弓的曹人更占優勢了。

趙無恤也不慌不忙的彎弓施射,幾乎每一箭都會收走一條獵物的性命。不過他早就和騎從們說好了,今日只需要射出了輕騎士的威風和技藝即可,不必拼命相爭。

當射獵完畢後,戰車那邊的獵獲果然比輕騎們稍微多了一點,趙無恤便笑盈盈地用成周雅言向掩不住得意顏色的曹伯奉承道:

“詩言,蕭蕭馬鳴,悠悠旆旌;徒禦不驚,大庖不盈。外臣好久沒有如此暢快地狩獵了,今日見識了曹伯的射獵之術,又見識了曹國眾士的配合得當,真是慚愧難當,外臣恨不能把弓折了,做幫您搬獵物的戎右去。”

他已經聽子貢在信中說過,曹伯陽好面子,比試時讓他半成,造成一個惜敗的結果,這位嗜獵如命的國君才會開心。

果然,曹伯陽滿臉喜色,口中謙虛了一番,對趙無恤卻比他們初來乍到時更親熱了。

整個上午一共圍獵了三次,獵到的戰利品被運到輜車上拉走,庖廚們在臨時搭建的廬舍外挖灶燒火,懸起了釜,架起了銅架,從陶邑不遠數十裏運來的鼎、簋擺放整齊,開始烹烤食物。

趙無恤被曹伯親熱地安排在上賓位置上,曹是只有一軍兩卿的小國,光趙氏一家的勢力都比他們大,所以曹國的司馬和士大夫們倒也沒人因此而不滿。

無恤一邊陪曹伯飲酒,吃著口味和晉、宋不大相同的曹地食物,一邊思索著此次過曹的事情。

曹國歷史悠久,始封君是周文王之子、周武王之弟曹叔振鐸,爵為伯國。

按照西周初封時的規矩,侯乃大國,伯是小國,曹國沒有像先代秦伯一樣愣是從附庸逆襲成大國的膽氣,它一直在濟水流域默默無聞。

若要說此國最著名的國君,當屬那個偷窺晉重耳洗浴的變態曹共公。趙無恤暗道幸好這一代曹伯沒有這奇怪的癖好,唯一被國人詬病的,也就是把狩獵當成了吃飯睡覺,當成了朝政國事。

這位曹伯陽其實才剛繼位四個月,別說什麽守孝三年,連三月都沒有。死去的曹靖公才剛剛下葬,他就在曹國廣設林苑,禁止國人入內砍伐、漁獵,自己則興沖沖地拉著一批年輕的士大夫漫山遍野地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