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逝者長已矣(第2/2頁)

他對國君分析天下形勢:“齊侯夥同鄭國,教唆諸侯叛晉,諸侯之中,惟有宋國還在忠心侍奉晉國,好好迎接他們的使者,尤恐不來,如今卻無理執之,拘押一年不歸,是絕諸侯也!晉、齊將戰,不能少了宋國協助,還請君上三思,早日釋放樂伯!”

這個道理,晉國諸卿,還有國君哪裏會不懂?只怪去歲範、趙對樂氏,對宋國外交的爭奪達到了頂點,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既然傳言說範、趙已經暗中和解,範鞅、中行寅同意釋放樂祁,一直和晉侯相善的知伯信奉上善若水之道,自然不會跳出來橫加阻攔,於是,事情便這麽定下了。

至此,這場長達一年,導致晉國兩大卿族集團的對峙,兩次差點引發全面戰爭的政鬥,就以數百人的死傷,絳市行情的逆轉,以及樂祁的獲釋為結束。

總的來看,趙氏,勉強獲得了最終的勝利。

正在和醫扁鵲一起,進宮為父親診治的樂靈子聽聞這個消息後,心中卻有悲有喜,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

此時的成鄉,才剛剛換下了服喪的素稿和墨旌。

之所以這麽快,是因為趙無恤不同意子貢一時儒家病發作,向他提出的士和國人當為死去的昆父兄弟服“三年之喪”“三月之喪”。

子貢這些天一直在絳市,對周邊局勢也是心驚膽顫。當市井開始流傳“趙卿已死”時,他手下那些衛國來的商賈族人,都勸他速速逃離這個是非之地,但卻被子貢拒絕了。

“所謂士者,不辱使命也,君子信任我,讓我在絳市中負責貨殖之事,如今聽了市井謠傳,便拋棄職守而逃,非士之所為也!君子已經差遣騎吏和鄉卒來保護吾等,二三子若是懼怕,請自行離去罷!”

他的一席話穩住了成鄉商賈們的心,堅持到了十月之交,雲開霧散的這一天。

之後,子貢返回了成鄉,看著昔日小康之鄉,變為眼前滿目瘡痍的斷壁殘垣,不由得心生遺憾、憐憫之心。

不過他很快勉勵自己道:“大戰之後,人心思定,這正是說服君子推廣夫子禮儀的好時機!”

於是子貢向無恤交待完絳市的諸多事項後,進諫道:“請君子以莊重的喪葬安定國人之心,使國人知禮。”

對於這個提議,趙無恤從善如流。

他本來就承諾過,會讓死難的有功鄉卒,甚至是為他赴死的軍馬,都以士禮葬之!雖然他對這時代的“厚葬”風俗不太認可,但耐不住多數人對死後的世界極其重視,除非是以人殉葬那種殘暴至極的事情,否則不好過分幹涉,只能期望潛移默化。

何況,當年的秦穆公兩次伐晉都遭到了慘敗,就是靠了厚葬陣亡將士,凝聚了秦國人心,最終才贏得了局部的勝利。

所以,為了繼續收買人心,無恤便從了這項建議。不過他也耍了小花招:他早就頒布過法令,成鄉喪葬,銅器不許陪葬,君子將賜瓷器作為“明器”補償。

“汝等別看青銅明亮光澤,可若是不以特殊工藝防腐,入土之後,不過數月,便會暗淡,過上一些年,甚至會枯朽成渣。但瓷器、陶器卻永世不壞,只因它們的材料就是土,塵歸塵,土歸土,從今以後,成鄉喪葬,以陶、瓷為貴!”

銅可是珍貴的戰爭資源,兵刃、機械構建都需要,怎麽能深埋地下呢?

對這一點,子貢倒是無所謂,在無恤同意後,他大喜過望,便想更進一步,於是又說道:“夫子曾言,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而昆父兄弟,三月足矣,請君子以法令形式,讓鄉中以此為基準。”

當然,子貢也沒細講,在孔子說這句話之前,子貢的師兄宰予卻先提出了:“三年之喪,期限太久,小子認為守孝一年即可”的言論。

在孔門學生裏,宰予可謂是夫子最不喜歡的一個學生,他曾晝寢,被孔子罵做:“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墻不可圬也!”

子貢記得,夫子因為減喪一事,還批評宰予“不仁”。

君子方才同意以夫子推崇的禮儀為戰死的士卒發喪,可謂是從善;而君子曾止從死,被譽為仁者,應該也會同意吧。

然而現實主義者趙無恤卻不幹了,在這一條上,他比宰予,還要“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