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可為良配

……

“樂氏女要到新絳來?”

這個消息後讓趙無恤呆呆地看著信,愣了半晌。

對於目前自己最為爭氣的兒子,趙鞅態度可謂極好,還會耐心地在簡牘上講述他和範鞅在樂祁一事上的博弈。

原來,冬至日大朝會時,範鞅扣押樂祁的罪名,是因其失了職守之禮,未入公室卻先進私門。而現在,不釋放樂祁的理由,則變成了害怕宋國和鄭國一樣,公然叛晉,所以扣押其作為人質。

半年來,在趙鞅不斷的爭取下,晉侯的態度也有所松動,範鞅迫於壓力,就私下去見了樂祁。

他聲稱晉侯因為擔心宋君叛晉,因此才沒有放樂祁回去,若是樂祁能讓他的嫡長子樂溷來代替作為人質,保證宋國不叛晉,就可以歸家。

然而樂祁從幕僚陳寅處得知,宋國因為樂祁被扣一事,的確是生出了反叛晉國,投靠齊國的心思。他擔心到時候,自己的嫡長子樂溷反倒將被遷怒處死,與其白發人送黑發人,還不如自己來承擔厄運,於是樂祁拒絕了換質的提議。

之後周室內亂,範、趙二卿相互提防著南下調兵勤王,樂祁的事情,也就被耽擱下來了。

可他的身體卻耽擱不住,樂祁本身就有喘病,入夏後更是連續發作。

消息由陳寅傳到了宋國,於是,雖然樂祁那沒擔當的兒子不敢前來晉國替代父親受苦,可樂祁的女兒,也就是趙無恤名義上的未婚妻,那個柔弱的小女子,此時卻挺身而出了。

趙鞅在信中說,那位和趙無恤年齡相仿的少女,孤身到了他駐守的溫地。拜見之後,說起被關押的老父,並未像尋常女子那樣泣不成聲,而是請求隨同趙鞅一同前來新絳,好照料父親。

在趙無恤心中,她那模糊的形象,也漸漸鮮明了起來:一個純孝善良,敢於孤身犯險的堅強女子。

趙鞅在簡牘的末尾,還屢次誇贊樂氏女“可為良配”!看來是對這個未來兒媳非常滿意,鐵了心要將這一口頭婚約執行到底。

看到這裏,趙無恤心中,仿佛翻到了五味瓶,什麽滋味都有。

仿徨?感動?期待?

帶著復雜的心情又過了幾天,趙無恤正準備去巡視新建起的匠作區,卻接到在邑外巡邏的虞喜通報,說有位客人到成邑來了。

卻不是他那神秘的未婚妻,而是前往魯國的行商端木賜。

……

成鄉之外數裏,端木賜一行人風塵仆仆,載車載行。

從他離開新絳到現在,將近兩個月的時間,去程十余天,回程十余天,在衛國濮陽呆了半旬,在曲阜也是半旬。

期間他忙裏忙外,拋售從晉國帶來的皮毛、糜子酒等,又采購所需的貨物,還抽空前往夫子家中,想旁聽幾天的課業。

直到這時,他才從留守家中的孔鯉處得知,夫子上個月受陽虎逼迫,不得已接受了國君的任命,出仕成了中都的邑宰。

夫子與陽虎,不是勢同水火麽?子貢對此大惑不解,卻是師兄顏回向他說明了當時的情況。

原來,早在半年前,陽虎就屢次派人上門,想見夫子。夫子避而不見,因為有能以一敵十的猛士子路阻攔,所以陽虎之黨也無可奈何。

但上個月,子路出門去汶水一帶,陽虎聽聞後,便乘機讓人再次逼門,強行送了夫子一只炙豚。因為他知道夫子是守禮君子,而君子收到禮物後,必定會登門道謝。

夫子是個善於應變的人,讓弟子打聽好了陽虎不在家時,才去拜謝。然而陽虎也耍了個花招,他不在家等,反倒在半路上攔截,於是夫子便只能與陽虎相見。

陽虎當時坐在車上,對夫子說:“來,予與爾言”

夫子地位只是一個無職的下士,而陽虎名為季氏家宰,實際上卻是魯國的掌控者,胳膊拗不過大腿,他只得走過去行禮。

只聽陽虎說道:“君身懷本領卻任憑邦國混亂,可謂仁乎?君欲復周禮創治世,卻總是不把握機遇,可謂智乎?”

夫子默然,半晌後才答道:“不能。”

陽虎拊掌道:“日月逝矣,歲不我與,余已請國君冊命汝為中都宰,請君出仕!”

夫子言:“諾,吾將仕矣。”

陽虎的目的,是讓在國人和士大夫中頗有賢名的夫子出仕,體現自己舉賢而不避仇,提高在國人中的威望,為他正式取代三桓,執掌魯國造勢。

子貢對陽虎的蠻橫霸道憤怒之余,卻不得不承認,這位以陪臣而執國命的季氏宰,這幾句話的確挺有道理。

所以,他也有些欣慰,因為夫子之道至大,卻無人敢用。現如今,終於能執掌一邑,建起一個王道樂土了!

子貢自我安慰道,雖然過程有些問題,但只要結果是仁義的,就不必在意那麽多。

他們孔門起於微末,要學會中庸,學會變通,才是生存的不二法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