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Ballade·Op.66

絕不後悔的選擇

清晨, 當你打開房門,第一眼見到的竟然是自己喜歡的那個人時……

你會是什麽樣的心情?

或許是有些感官慢了半拍蘇醒,歐羅拉不能真切地剖析出此刻漫過她的種種情緒。

她只覺得透過廊間盡頭窗戶照進來的臨近冬日的晨光, 似乎變得和盛夏的正午一般耀眼。那些光輝入侵她的視野,像用美術刮刀盛上金色、鵝黃和暖白, 溫柔地在已經快完成的油畫畫布上刮出燦爛的光線,一點點把青年的面容模糊在一束束直線裏。

西方繪畫中的寫實仿若瞬間就轉換成東方水墨裏的寫意。

朦朧的, 縈繞的,萌動的, 卻妙不可言。

等歐羅拉適應晨光的炫目沖擊後,望著那位撚著袖扣定格在門框裏的青年, 她清了清嗓子,手肘撐在門板上,微昂著頭,若無其事地翻過被魅惑的一頁,道了聲“早安”。

肖邦紋絲不動, 只有眼睛微顫。

他的視線似乎在她身上從頭到腳地走了一遍。

她略有所覺, 低頭掃視自己一番……

巴赫的賦格——睡衣!

空氣中的含氧量是怎麽回事?心肺叫囂著罷工又是怎麽回事?

歐羅拉的手肘差點從門板上滑下,要不是早早維持著站立的姿勢,此刻她早已腳下踉蹌、重心不穩滑倒了。

原本這樣的小事她不會如此慌張在意,但那個人的身份有了另一重標簽——他是肖邦,那這件小事就算是樂譜上一個普通的小音符,現在也被批注上了重音記號。

某人之所以呆立在那,該不會是三觀又受到沖擊了吧?

“嗯……早安?”

肖邦的問安細若蚊聲, 尾調稍揚。難得的是, 他竟沒有背過身去, 沒有從口中隱晦地低語出某些讓人羞赧的禮儀建議。

“咳咳……弗、弗朗索瓦, 這、這麽早嗎?”

“……”

糟糕的開端令某位小姐差點舌赤打架,只恨不能捂住對方耳朵重來。

某位先生在短暫的沉默後放下了他備受折磨的袖扣,藏於身後的衣袖上明顯印著指痕。

“像夢一樣的昨天……歐羅拉,我被什麽驅使著早些醒來……果然,如果我還像平常一樣起床,我就會錯過你特別的‘早安’了。”

“哦。那有我的今天,你要怎麽過呢,弗朗索瓦?”

“鋼琴課……我想我該兌現某位小姐的預約了?”

“非常好,肖邦‘老師’。請問,您今天要準備教我什麽?”

“這裏可沒有我的教材……我想您不會介意我離開一會,回家拿幾份教學樂譜,親愛的‘學員’歐羅拉。”

“那您還在這等什麽呢?您已經欠我的課那麽久了!”

“……不,雖然有些難為情,但——歐羅拉,你這是單方面取消我的早餐的意思嗎?”

暈眩和模糊再一次席卷少女的感知,她腦中一片混沌,尷尬地強撐著。

對面門框裏的青年似乎適應了這樣的節奏,開始自我發揮,主導著他倆之間的旋律。

賦格x康塔塔!

歐羅拉的幾乎要在門板上摳出五道爪痕來——正式接受“肖邦就是弗朗索瓦”的第一天,她這副不經意催趕對方趕緊離開的樣子又是為了什麽?

“先生,你就不會快去快回嗎?你越快離開,就能越早回來——動作迅速一些,或許還能看到面包冒著熱氣呢!現在,我要換裝啦。”

少女迅速帶上門,絲毫不顧發出的巨大聲響。

青年眨眨眼,額前的發絲似乎被帶出的風撥動著搖了搖。

馬車裏的肖邦回想起晨間的插曲,嘴角的笑便被延音線無限延長了。

不必再躲躲藏藏、拐彎抹角,大大方方從安亭街38號駛向5號,完全放松的來回,令他格外舒心。

或許,從一開始透露搬家,到和李斯特互換公寓,再到去啼笑皆非的同居和揭曉真相後的震蕩……曲折波瀾都可以平息了,即日起,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走向正軌。

能站在陽光下大聲說出喜歡,沒有絲毫隱瞞和虛偽,原來是這麽輕松愉快的事。

第一節 鋼琴課,彈些什麽好呢?

還是莫紮特吧——歐羅拉一定能把他期待的曲子,演繹成一片暖陽。

馬車漸漸停滯。

肖邦稍微掃了掃窗外,發現離自己的公寓還略有距離——雖然38號和5號隔得不遠,但不在家門前停車,確實有些奇怪。

“先生,公寓門前有馬車停靠,我們是等一會還是直接過去?那輛車看起來像是來接人的,應該馬上就會離開,我們等一會停靠可能方便一些。”

車夫的解釋很快就從窗外飄來,肖邦隨意掃了眼前方家門前的車輛,車上沒有什麽明顯的標志給予信息。他頓了頓,示意車夫先等等。

會是誰呢?

畢竟這個點對安亭街而言還是太早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