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Prelude·Op.34(第2/3頁)

雖然她目前情緒不定,但歐羅拉完全可以理解她的掙紮。關於音樂的喜愛和追求還在哈莉特的心裏,就因為不能完美地呈現,反而更容易陷入自我厭棄的怪圈。

腿腳不利索的歌唱家啊……

歐羅拉下意識看了眼自己的左手,擡起右手食指在左手背上清晰地描畫著一條條並不存在的線。那是她失去左手靈敏觸鍵感時被上帝贈予的東西,直到現在,她都能記得它們的長短走向。

越過兩個世紀的時空,歐羅拉再次擁有了彈響鋼琴的資格。那哈莉特呢?

歌唱家的嗓音從未離開過她。聽助手的轉述,她的腿傷早已痊愈。那她害怕的,就只有“受過傷後就一定不完美”的自己了。

如果 ,能讓哈莉特再次找到自信的話……

歐羅拉放慢步子,她思索著要怎麽去說服歌唱家。突然,隱約的歌聲從前方飄了過來。

少女的步履變得更加輕盈,她越靠近那扇緊閉的門,歌聲就越來越清晰。

清淺的吟哦,婉轉的深情,迷霧似的幻夢,打碎鏡子般的決裂,一個人在夜色裏的悵然……

沒有其他任何器樂襯托,僅僅就是簡單的人聲,由歌喉訴說的相思,便足矣令聽者落下淚來。

歐羅拉倚靠在門板上,終於綻放了一個成竹在胸的微笑。就憑這樣的聲線、控制和表達,哈莉特絕對不會放棄唱歌。

等裏面歌聲一停,少女叩門後直接開門進去。

“真是美妙的歌聲,哈莉特,早安。”

……

哈莉特·柏遼茲認為自己再次回到歌劇院的小房間,完全是無意識的行為。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手執唱詞本,站在鋼琴前了。

這支象征著刁難的歌此刻卻讓她目中泛起淚花。如同著了魔症一樣,她竟從頭一詞一句地開始練習它。

只有唱歌的時候,她才是哈莉特·史密斯遜,才能不是“柏遼茲夫人”,才不會籠罩在丈夫的陰影下喘不過氣。

嫁給一個先鋒的作曲家,注定要告別平穩的一生。不過這是哈莉特自己的選擇,她並不羞愧和後悔。只是看著愛人肆意地追求他的音樂,而她只能待在家中操持生活,這不免讓她心生悲哀和妒忌。

可她的腿……遇見愛情的那個晚上,就再也不能完好如初。哈莉特盡力爭取到的復出機會,本以為能慢慢找回自信,卻因為另一個女人再次被打落深淵。

歌唱家的歌聲裏開始染上淒楚的哀愁,簡直令人心尖發顫。

瑪麗·普雷耶爾,為了光鮮亮麗的生活撕毀和柏遼茲的婚約,趁著作曲家在意大利遊歷時,轉身嫁給一位大商人,甚至連名字都換掉的女人,為什麽要來阻擾她的生活?

埃克托爾是這位夫人自己放棄的,那厚著臉皮向他透露自己曾經那些過往,引發她的家庭危機又出於什麽心理?要知道,她的丈夫和這位前女友早已水火不容。

用“曾經全.裸演出”破壞他們夫妻的感情,再用暗箱操作毀掉她的復出……哈莉特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裏得罪了這個瘋子一樣的蕩.婦——是的,依照她所知的,普雷耶爾夫人絕對不如她外表那般純潔。

或許,能夠恰到好處地賣弄風情,是她這一輩子都學不會的。

歌唱家的視線轉落在地上。

在這層層的裙擺下,她有一個並不利索的右腳——她所有不自信的源頭。

因為曾經完美過,所以更加恐懼這個不完美的自己。

愛情上是,事業上也是。

曲終。

哈莉特無力地放下那疊唱詞。

她沒有鋼琴伴奏了。就像這首哀歌,只能唱給寂寞聽。

“真是美妙的歌聲,哈莉特,早安。”

充滿活力的聲音自身後和海浪一樣襲向她,令她周身為之震顫。

她絕不承認,她的視線瞬間就變得模糊。

那一瞬間,在歌唱家狹小的黑暗裏,仿佛照進來一絲曙光。

aurora。

……

新橋上,歐羅拉靠在護欄上,享受著塞納河的河風從背後吹來。一些稀碎的發絲被風撩起,將少女原本無暇的儀容染上些許親和與慵懶感。

哈莉特就站在她身邊,端著一小杯冰淇淋——這個哄人的法子是跟弗朗索瓦學的,簡單,卻十分有效。

“歐羅拉,你帶我出來到底要幹什麽……”

“哈莉特,放輕松,我又不拐賣你,就是想和你一起吹吹風——啊,他來了。”

歌唱家順著鋼琴伴奏的手指看過去,發現橋頭多了個男孩。

沒等哈莉特詢問,她便聽到隨風飛翔的歌聲——她愣在原地,為這稚嫩的、單純的、原始的、沒有絲毫技巧的歌聲。

在附近玩耍的小孩子哄鬧著跑過來,圍著男孩做鬼臉、轉著圈。但這些嘈雜卻無法將歌聲消磨掉,音量始終如初,並不衰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