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Prelude·Op.28

【給肖邦的情書】

“弗朗索瓦, 你,究竟是誰?”

歐羅拉注視著青年被光線模糊成透明的身影,唇瓣微動, 呢喃出聲。

就和疑問的來處一樣, 她甚至不敢讓聲帶顫動發音,就這樣任由它隱在風裏。

她只覺得不可思議。

心中的“肖邦”竟然會和弗朗索瓦重合——是了,他們太過相似,一次次地將她帶出困境。

她似乎開始依賴一個人,習慣他的陪伴和援助, 就像她曾經依賴肖邦的指引一樣。

這太卑鄙了。

弗朗索瓦是弗朗索瓦,我為什麽要對此心生疑慮?

強行將肖邦和他聯系在一起, 對他而言太不公平。

理智和情感仿佛慢慢被割裂成兩個極端, 歐羅拉腦中的思緒積壓成一場激烈的風暴, 她被迫停留在自我的世界,和現實分隔開來。

直到她再一次被帶著治愈般的森林氣息包裹住。

臉上被綿軟的手帕擦拭著, 歐羅拉稍稍回過神來, 發現自己的雙眼早已控制不住奔騰的熱浪。

從來不知道,她可以湧出那麽多的眼淚。

好像只要在他身邊,她便可以輕易傾訴悲傷。

“弗朗索瓦, 我能抱住你嗎?”

少女的哭腔又一次帶動汩汩冒出的淚水。哭的樣子太難看,越被青年默聲地擦去眼下的泛濫,她就越無法讓它們停歇。

他並不給出答案,走過去主動環住她就是最好的回答。

歐羅拉的臉貼在弗朗索瓦的肩上,細尼的質地並不粗糙, 反而帶著些別樣的柔軟。

她蹭了蹭,協會裏遭受的所有不公與傷害,終於在此刻有了傾瀉和安放的地方。

“弗朗索瓦, 我現在是‘鋼琴家’了,可我卻沒有那麽喜悅。”

“弗朗索瓦,我剛剛打了一場翻身仗。明明已經得到勝利的果實,可我還是覺得自己輸了。”

“弗朗索瓦,我有對得起你給我的推薦信,沒有辱沒他們的簽名。”

“弗朗索瓦……”

少女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庇佑神,把她那顆柔軟的心,慢慢地放在了神龕上。

神靈會接受她所有的悲痛,等儀式完成,她又可以重新微笑,堅強地繼續前行。

“好了,弗朗索瓦,謝謝你,我沒事了。”

歐羅拉拍拍青年的後背,示意他可以松開自己,不想他卻把她抱得更緊。

“我後悔了……歐羅拉,如果,沒有多那一封‘肖邦’的信——”

“嘿,先生,惡意一開始就在那,絕不會因少一封推薦信就隱而不發。而且,那封推薦信也給了我很大的力量去反擊。啊,我突然想起來,我今天彈琴給肖邦聽了!”

少女突然從青年懷中跳出來,有些驚恐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卻忽視了他維持懷抱的手臂和臉上復雜的表情。

*

肖邦,又是肖邦。

這個人總能輕易就把歐羅拉從他手中搶走——即使明白肖邦就是他本人,但他作為“弗朗索瓦”,免不了還是會心生悶氣。

“怎麽辦、怎麽辦,我演奏給肖邦聽的第一首曲子,竟然是李斯特的《馬捷帕》……這一定不符合他的美學,我那會為什麽沒想到再加彈一首《革命》呢!”

少女慌慌亂亂地捧住自己的臉,原地跺著腳小跳起來。在青年眼裏,她完全就是那只在枝頭滾來滾去的圓球山雀。

很可愛。

但她越可愛,他就越胸悶。

因為這些舉動,完全不是因為“弗朗索瓦”。

zal。

上一秒還軟香在懷,這一秒就被孤獨地棄在一邊,如此的反差讓肖邦措手不及。

披上作家的身份是他的選擇,目前也絕不是坦白身份的好時機——歐羅拉才剛剛經歷不好的事……再多等等吧,等她和他之間關於愛情的暗示足夠的時候。

肖邦輕嘆一聲,發現那只山雀還陷在自我世界裏驚惶。

他氣不打一處來,掃了眼周邊,只身去一家店裏買了樣東西。

“呀——”

被冰涼刺激額頭的皮膚,歐羅拉終於回過神來。一臉冷漠的青年直直地盯著她,將一個小杯丟進她手裏,扭頭就走。

“弗朗索瓦,這是?”

“冰淇淋,冷靜下來了沒。”

少女眨巴著眼望著他,恍然大悟般拿起小木勺,將奶白的雪送進嘴裏,滿臉甜蜜。

青年被窺中內心的秘密,貓咪被踩中尾巴,用辯解欲蓋彌彰。

“別多想,我只是遺憾,沒有第一個保護好你。”

“嗯,不像‘肖邦’那樣,至少給我聲援?”

歐羅拉湊到他跟前,叼著勺子一臉探究。

她一定是被那個該死的匈牙利人帶壞了——以後,一定要限制這兩人的交流。

青年提腳,扭頭就往另一邊走。她關於肖邦的一切,這會他都不想聽。

少女大邁一步,攔在他面前,又把他的去路堵得死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