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教訓

紙燈高掛,廊下不遠處的人蹲在樹下,動作緩慢地往鏡子上拍著雪花,對著鏡子像是在與自己說話。

月色下的少年郎純真爽朗,臉上覆蓋著溫柔月光,眼眸明亮的好似藏了星光。

一句以身相許驚了向來淡漠的人。

陳生罵得痛快,不知話中意思的他並未感到羞恥。

陳生這話若是其他人聽到,許是會驚掉下巴,但蕭疏與常人不同,他聽到陳生奇怪的說法只是短暫的驚訝了一下。

蕭疏也清楚,陳生八成是誤會了這話的意思。在這種情況下,要是他認真對待這句話,才是今夜最大的笑話。

陳生罵完人,心裏舒坦,抱著鏡子慢慢原路返回。而夜裏穿著單衣囂張罵人的結果就是陳生又病了。

手也痛頭也疼的人把一切的苦難怪罪於蕭疏,躲在被子裏心氣不順的他不想吃飯,也不想去動,只是一臉怨恨的看著房間的某個角落。

陳生趴在床上,裹著被子,只露出一張紅紅的臉。他越看蕭疏越不順眼,但經過此事他奇怪的得出了難為蕭疏自己更慘的結論,因此不再理蕭疏,改成每日專心補蛋。

而補蛋極為費神,一連補了幾日,陳生有些萎靡不振。

如今搬來沈雲的院子有段時間。沈雲早出晚歸,陳生很難見到他。

來這之前,沈雲說要讓陳生學規矩,但在陳生住進來之後,沈雲卻沒再管過陳生。倒是傅娘,因在沈雲的院中變得格外拘謹,每日戰戰兢兢,狀態十分不好。

傅娘的這些變化陳生看在眼裏,可他仰起頭呆了片刻,很快又忘了傅娘不安的這件事情。

十二月中旬,沈雲在家的時間多了起來,傅娘不知為何沈雲把陳生放在他的院裏,看不出沈雲想法的她自然不想讓陳生出去惹了沈雲的眼。

好在陳生聽話,從不會有主動亂逛的時候。

冬月裏廚房經常備著暖湯,這幾日陳生不愛吃飯,神情憔悴,傅娘見了心疼,便給陳生取了一碗補湯,坐在桌前低聲哄著陳生。

陳生老實的坐在桌子旁,懷裏抱著一面鏡子。從一開始不願意看到蕭疏,到最近時常監看蕭疏所用的改變時間很短。

他雖是厭煩,但也接受了身邊多了一個影子。

此刻傅娘喂他喝湯,他便刻意在蕭疏的面前乖巧地張開嘴,故意“啊”了一聲,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傅娘,故意以此來氣蕭疏,告訴蕭疏這湯好喝,你喝不到。

二蕭疏閉著眼睛,似乎對他的事情一點也不感興趣。倒是一旁不知何時來的沈雲站在門前瞧了片刻,忽然走到陳生身後。

鏡中的人影因為沈雲的出現立刻散去,沈雲凝視鏡面,隨後擡手說了一句:“碗。”

傅娘身子一震,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起身將碗遞了過去。

沈雲見狀笑了笑,溫和的眉眼笑起來的時候瞧著更加和善。

沈雲接過傅娘手中的碗,坐在陳生的面前,細長的手指拿起碗中的湯匙,漫不經心地在碗中劃了一圈,接著湯匙裏裝著溫熱的湯,輕輕送到了陳生的嘴邊。

傅娘見到這一幕驚得合不攏嘴。

而那在傅娘面前乖巧異常,經常張開口,用濕潤依賴的眼神看著傅娘的陳生卻一動不動,像是看不到沈雲一樣。

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保持著喂湯動作許久,沈雲笑容不變,用寵溺的態度,柔聲說:“你這孩子。”

身體冷了下去,傅娘臉上血色全無,連忙拉了一下陳生的衣袖。陳生沒有其他的反應,只是想著沈雲與傅娘不同,只接受傅娘喂食的陳生腦子裏對沈雲沒有什麽概念。

若是要說,沈雲在陳生的眼中還不如蕭疏特別些。

見他不識趣,沈雲收回放在他嘴邊的湯匙,人像是冷了一樣,先是攏了攏身上的大氅,然後彎起那雙笑眼,說:“我想與你和睦相處,你卻不願,只願像條狗,單認一個主兒。”

他把弟弟當作是狗的說法實在難聽,而認主的意思也嚇到了傅娘。

身為下人,得到這話實在是算不得好。了解沈雲的殘忍,傅娘腳下一軟,竟是跪在了地上。

陳生聽不懂沈雲話裏的意思,但陳生知道對方沒有說好話。

其實沈雲不知,很多時候,陳生接受外間的信號不是來自他們都說了什麽,而是根據傅娘的反應來判斷他們都說了什麽。

此刻他見傅娘害怕,交疊的雙手輕輕用力,指甲微微陷入肉裏。

沈雲自是看得出傅娘心中的恐懼,他心平氣和地說:“罷了。”

他表現的像是不願與陳生計較,可就在傅娘暗暗松了一口氣之後,他又叫了一聲侍從的名字。

簾子被人撩開,冷風吹了進來。

沈雲的侍從聞言走了進來。

沈雲和顏悅色地說:“你來。”他動作優雅地陳生面前拿出碗中湯匙,當著陳生的面隨手將湯匙扔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