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養魚

五日書分上下卷,上半卷的女主是個黑心蓮,緊捂有關身份的小馬甲,一心一意扮演道貌岸然的正派人士,裝得像個人一樣。若單看前半卷,女主肯定是個十全十美的主角,然而故事還有下半卷,下半卷裏的女主因為無敵太過寂寞,某日突發奇想忽然換了個活法,開始走上了六親不認蠻不講理的魔化道路。

她完全不裝人了。

欺師滅祖,玩弄人心,心狠手辣。

女主集所有反派資質於一身,蠻橫得理所當然,壞得光明正大,用上下兩卷裏的反差震碎了所有人的三觀。

其中陳生比較不幸,沒有給他虛情假意的過渡期,他是文中唯一一個直面女主真實一面的倒黴蛋。說實話,那所謂的上下兩卷裏,女主不同時期的轉變他完全沒有感受到。若問原因,大概是因為女主在他面前一直走的是下卷風……

陳生還記得,女主很殘忍,在他面前掉馬的速度很快,快到他從未體會過虛假的快樂就面臨了風暴。也因為他面對魔化女主的時間比誰都久,所以他比誰都要了解女主。

宿敵之所以能在女主手下苟那麽久,百分之九十九是陳生的功勞加努力,百分之一是宿敵躺平被帶的好運氣。

陳生實在是太了解女主了。

他了解女主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的含義,不管她對外做出的偽裝有多完美,陳生都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她的真實情緒。

就好比現在。

食指微彎是她已經生氣的標志。

陳生作為一個上輩子拔過虎須的人,他非常清楚女主生氣後會發生什麽,而且女主讓人頭疼的還有她喜歡記仇。你若得罪她,就算此刻不與你算賬,也會在某一處跟你算清楚。

就為了一碗面咱不至於再拔虎須。

雖然……面前的這個猛男(?)如今已經不能用“她”和“女主”來稱呼,但他的習慣可並沒有隨著性別而改掉。

——難辦了。

陳生眯起眼睛,怕做噩夢,他始終沒敢再看曲清池一眼。

察覺到陳生不想正視自己一事,坐在他身旁的曲清池垂下那雙美目,長睫半掩,盯著手旁的泥人看了許久,平靜地問:“這個泥人……”

這聲泥人戳中陳生的死穴。

陳生表情變得不太自然,腦海中全是蕭疏被困的一幕。當時的他害怕蕭疏會躲開蜘蛛,還裝模作樣地去袖子裏拿東西,其實他的衣袖裏什麽都沒有,唯一的攻勢就是蜘蛛。老實說,那時的他完全不知道蜘蛛的用處,畢竟每次借物出現的東西都不同,所以他也沒有想到,纏上蕭疏的蜘蛛會變成土,沒有想到蕭疏會變成泥人。

事後陳生將泥人帶了回來,藏在衣袖中,未曾想到在他暈過去後,袖中泥人會被女主拿走。

他不知女主為什麽拿出這個泥人,也不知女主是如何看待這個泥人,他滿心都是——要是女主發現他最寵愛的情人變成了土,他是不是會與這碗面一樣涼了?

心神不寧的陳生偷偷瞥了一眼曲清池,說來借物這招還是女主教他的,雖然教他的是後期的女主不是眼前的男主,但他在面對女主時也不免有些心虛,總覺得底氣不足。

女主到底看沒看出來泥人身上的秘密。

總不能對他說——你教我的招式我練得很好,全都用在你情人身上了……

也不能說,蕭疏被困是因為蕭疏太菜了。

陳生皺眉,難得不知說什麽是好。

見他沒回,曲清池又提:“那泥人。”

一句泥人使兩人四目相對,陳生沒能控制住情緒,習慣性地去拉曲清池的食指,緊張地說:“是我的!”

曲清池愣了一下,瞧了瞧陳生的小動作,又看了看陳生飄忽不定的眼神,接著盯著泥人看了許久,被抓住的食指輕輕一動,終是將泥人給了陳生。

他說:“那便好好收著,千萬別弄壞了。”

沒聽出裏面的含義,陳生連忙點頭。他這人也現實,聽女主不再追問立刻甩開女主的手,在女主尚未反悔時一把將蕭疏抓到手中。等一切塵埃落定,他宛如打了一場硬仗一般,露出了死裏逃生的表情,重重地喘了口氣。

看到這一幕的郭齊佑氣得臉都綠了。

見陳生收起泥人,曲清池眸光微動,他隨手拿起一旁長劍,起身後先是與陳生說:“我來千衫寺還未與諸位大師道安,現他們都在門外候著,我先出去一下,馬上回來。”而後對郭齊佑說:“你啊,出門前怎麽不先與師兄說一聲,我閉關結束去長青殿找你,見你不在長青殿憂心許久。”

郭齊佑一聽這話心情立刻好轉。

陳生卻在心裏呸了一聲。以他對女主的了解程度,他可以確定曲清池出門前沒有去找郭齊佑,他八成是看郭齊佑在這出現,不知該說什麽便隨口胡說。畢竟“你啊”這個無奈用語,基本只出現在他心虛騙人的時候,出現在他想敷衍你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