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一章 騎虎難下

“大哥,你這是什麽意思?如果你想辭職,不如我陪你一起辭職,咱們一並退歸林下,過安生日子。這個總裏做著裏外不是人,我也沒什麽興趣當下去。可是眼下,山東公然叛亂,我軍首役不利,你這個時候辭職,不是助長叛軍聲勢?折了我們自己的威風。就算你對我有意見,對菊翁,你總沒意見吧?還是大哥對我軍如此沒有信心,擔心魯軍他日追究?”

汪士珍搖頭道:“我對你和菊翁,都談不到意見,對魯軍更不會擔心。大家都是北洋舊人,誰對誰又有什麽過不去的仇恨?但是,這個官我是不好再做了。我是直隸人,跟曹趙二人都是大同鄉,自己也是督軍團的首領,頭上還頂著魯奸的帽子。那些逃出京去的議員,也有不少人拿著我開的條子。陸軍部已經不讓我參與軍事計劃策劃,我這個參謀長,除了每天假裝上上班,拿拿幹餉,還有什麽用?這種虛官,我在前金做了很久,現在麽……不想再做了。我雖然不是大富之家,但是生活不成問題,你總不能看著我這個老朋友餓死,正好讓我落個清閑不好麽?”

段芝泉心知,這一準又是徐又錚惹出來的亂子。直魯聯省自制之後,就開始在正府裏裁減河北、山東兩省職員,改以安徽人充任。可問題是,京城因為地理原因,大量河北人在部門任職是不可免之事。

倉促間的裁員,讓正府的行政能力大為削弱,很多部門幾近癱瘓。現在,不少部門裏的職員,甚至是剛畢業的年輕人。但是為了作戰需要,這部分情況不好追究,搞到汪士珍頭上,這就未免太難看。

他連忙道:“大哥,這一定是下面的人,搞出了紕漏。小弟可從不曾懷疑過大哥什麽,您這就回陸軍部,小弟隨後打電話過,我看看誰還敢不讓大哥管事。”

“不了,就算你讓我管,我怕是也管不了。這種大仗,我哪有能力指揮,到時候出了紕漏,豈不是做實了魯軍探子的罪名?算了,人貴有自知之明,我沒有這麽大的本事,正好把位子讓出來,交給有能之人。再說,即使不說職權的事,就說輿論,我也扛不住了。”

他指指外面“芝泉,勝負兵家常事,一兩戰的勝負,並不能說明任何問題。但是你應該多到外面走一走,聽一聽。現在京城的處境,你是知道的。商人罷市,學生霸課,工人霸工。整個京城市面幾近癱瘓,就算鐵珊用軍隊維持秩序,也無非是讓那些人不敢上街,可是沒辦法讓市面繁榮起來。京城首善之地,向來是紙醉金迷的銷金窟,可現在到好,蕭條到什麽地步了?糧行米價一日三漲,中卡合作銀行發行的鈔票,每天都在貶值。我的家裏,也接到不少父老的請願書,希望我能發揮作用,制止內戰。我自知沒這麽大的本事,只好不做官。芝泉,聽我一句勸,你的名聲向來不差,可千萬不要做第二個袁慰亭。二十一條,金佛郎案,皆為喪權辱國之舉,我輩且不可妄為……”

段芝泉被說的臉陣陣發燙,心裏也在百感交集。隨著吳自新的指認,這幾件事已經不可能靠混賴來蒙混過關。扶桑的二十一條可以效法山東的普魯士貸款,事成之後不予認可。可是金佛郎貸款事件已成定局,固然皖系獲得了大筆資金,可是國家損失更大。事情鬧大之後,即使本系統內,也有人多生不滿。查封共、交兩行,更讓自己站在了百姓的對立面上。

事實上,山東並不怎麽幹凈,可是老百姓評判是非的標準,更多是基於自身得失,而非公義。正元如何轉移兩行資產,從兩行身上吸取血肉,對於老百姓來說,並沒有太大意義。

普通百姓關心的,只是自己在兩行的存款能否保證,兩行發行的鈔票,又是否能在經濟領域流通。自己是否可以繼續使用便宜好用的魯貨,以及買到山東提供的糧食。至於誰在兩行做了什麽,魯貨行銷,於民生的影響,跟他們又有什麽關系。從魯票兌共交票開始,山東在保證利益同時,也在百姓中間獲取了極好的名聲。現在,這種播種到了豐收的時候。

與山東相比,正府的公信力反倒大不如山東。倒是正府方面,不管是查抄山東資產,還是廢止魯票,都受到了來自民間以及正界的阻力。共合不是一個軍國主義國家,正府又一向控制力不強,導致真想推行一個政策下去,實際也不容易。

中卡合作銀行雖然也在發行鈔票,可是不管是信用還是能力,都不足以對抗共交兩大行,王叔魯號稱高才生,可是才能這種事,確實存在高下之分。即使以段芝泉的能力,也看的出,王與陳冷荷根本無法相提並論。前線需要資金,可是其所能想到的辦法,只有多發鈔票一條,這與洪憲時代,濫發共交票給前線發軍餉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