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九章 捐軀

深夜的京城,起了風,於盛夏時節,竟有幾分涼意。後院裏,孟思遠與楚夢熊兩人五花大綁,人靠墻而立。楚夢熊眼上頭上蒙著布袋,孟思遠倒是沒要求頭罩,直面成排的士兵,和他們手中的步槍。

徐又錚來回踱著步子:“孟兄,山東方面對你很夠意思,居然派了支秘密部隊,想要把你救走。我景仰你的為人,也願意給你機會,稽查處一不增兵,二不易將,依舊由這個早就被你爭取的叛徒擔任典獄長,就是為了給你一個逃生的機會。可是你……為什麽不抓住它?人生,不是總有機會的,你放棄這個機會,就不後悔?”

孟思遠面色如常,不喜不怒“徐先生,你這種伎倆,一如你的為人,小聰明有余,格局不足。孟某若果真如你所想的一樣越獄,現在不是更方便你把汙水潑到我的身上?”

“愚蠢!你以為你現在這樣,那些罪名就不是你做的?這個世界,只有武力才是真實的,余者皆為虛妄。我有槍在手,說誰有罪,誰就有罪。山東的豪華律師團,又或者是議員,又有什麽用?你寫的那些東西,只能愚弄不諳世事的學生,在我看來,只能算做笑話。”

“軍閥看來,民意確實是笑話。只有當你們賴以自恃的武力,被民眾的力量擊潰時,你們才會意識到,什麽才是真正的力量。雖然我可能看不到那一天,但是我相信,那一天一定會到來。就像這天空,雖然漆黑如墨,但是明天,太陽依舊會升起。光明始終會戰勝黑暗,不管這黑暗看上去是多麽的強大。”

徐又錚皺皺眉頭,“怪不得連楚夢熊這種人,都能被你策反,果然不尋常。可惜,在眼下,沒有意義。或許你還想著,山東的壓力,能讓你平安脫險。可惜,徐某不是前金時代那些無能官吏,被人一嚇,就沒了骨氣。所以,你今天的下場,全是拜你那些朋友所賜,到了下面,要怪就怪他們別怪我。相信,很快他們就會下去找你,好應你們的誓言,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孟思遠道:“從我在前金幹葛明開始,就做好了迎接這一刻的準備。無非是共合的北洋兵,取代了前金的劊子手,不過在我看來,你們之間,也沒什麽區別。”

“隨你怎麽說都好,你還有什麽遺言要留下麽?看在你是個好人份上,我將來到山東時,會把你的遺言,轉告你的家人。”

“我的遺言,你不是已經看到了麽。那本筆記,我希望你多看一看,或許對你有些幫助。”

徐又錚不再問他,而問向楚夢熊“老雷給我帶了話,說看在你救過他的份上,給你個機會。只要你願意悔過,可以不用死。你不是他,不用一條路跑到黑,我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

楚夢熊的頭套在袋子裏,說話有些含糊不清,徐又錚費了些力氣,才隱約聽到他在念叨著“粉骨碎身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徐又錚點燃了一支呂宋煙,冷聲道:“看來孟總長的手段,比我想象的高明,居然把楚夢熊這種貨色,也給變成了亡命徒。既然如此,那就送你們一起上路吧。準備!”

負責執行的北洋兵齊刷刷舉起步槍,孟思遠平靜的看著槍口,輕輕哼起了卡佩國內起義時,一首廣為傳唱的曲子“起來吧,饑寒交迫的奴隸……”

就在此時,一名侍從飛快的向徐又錚跑來,邊跑邊大聲喊道:“總裏電話,一定要讓秘書長接。”

徐又錚冷笑一聲,揮手道:“射擊!電話等等再說。”

槍聲大做,歌聲由高轉低,終至消逝。

“解釋,這還怎麽解釋?鐵珊,你簡直是太放肆了!誰給你的權力,擅自槍決一個總長?你當初跟我說過,抓捕孟思遠,不過是逼迫山東屈服的手段之一,只是一枚籌碼。你現在把籌碼毀了,讓我怎麽和趙冠侯談!”

段芝泉的血壓再次飆升,眼前金星亂冒,左手發麻,手指不住顫抖。如果面前的不是心腹愛將,他此時已經下令,把這個人拉出去槍斃再說。

徐又錚十分冷靜,不卑不亢

“芝老,學生最早確實是想用孟思遠當籌碼,可是現在,山東連的賭台都要掀了,籌碼還有什麽用?自然是一毀了之,免得麻煩。馮華甫、孟思遠皆死,一切於我們不利之事,皆可推個幹凈。二十一條,金佛郎還有鐵路公債,都迎刃而解,不是很好?再者,我跟孟思遠交涉過多次,這個人是個死硬分子,不管我們怎麽說,怎麽做,他都不會認同我們的理念,更不會為我所用。釋放他,對於我們並無好處,反倒會讓人覺得我們太過軟弱。軍閥以武力威脅,就可以破壞法院既成判決,正府權威何在?共合法律又何存?”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有孟思遠在,我們和山東還有交涉的余地,現在,你讓我們怎麽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