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九章 兄友弟恭

自嶽州通往長沙的官道、小路、田野,被牛車、膠輪大車以及扛著扁擔的挑夫所充滿。沉重的十二磅大炮,在牛馬畜力的拉動下,艱難前行。遇到坑窪難走之處,不需要炮兵動手,穿著短打或是打著赤膊的本地青年,會笑著走上去,在年長者的吆喝聲中發力,把大炮擡出來。汗珠順著古銅色的肌膚流下,落入地面,為大地所吸收。一如散播下名為希望的種子,每一個人都相信,種子很快就可以發芽,收獲為期不遠。

水路上,各色大小船只,往來穿梭,如同端午時的龍舟大會。不管是船只還是車隊,都會在自己的隊伍前頭插上一面旗幟,“討張救湘”四個大字,迎風招展,神氣十足。

如果說之前,湖南本土百姓,還因為張宗堯的殘忍暴虐,以及強大的軍事力量,對舉起反旗懷有猶豫,隨著田樹章這員張系悍將被消滅,整個旅被吃掉。普通的湖南百姓也意識到,其在湖南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自己的仇終於可以報。

那些鄉紳、族長在湖南本就極有能量,伴隨著軍事的勝利,其號召力更得到了加強。魯軍秋毫無犯的紀律,為自己爭取了足夠的好感,老百姓懷著忐忑的心情與其接觸,發現對方真的不曾覬覦自己的財物妻女之後,終於放心的張開懷抱,接納這支來自異鄉的隊伍。

積累的仇恨,數年的壓抑,一旦得到了抒發的機會,如同火山噴發,勢無可擋。藏匿的糧食被挖出,主動出售給魯軍。蔬菜、水果,肉食。各種主副食如同流水般送到軍營,甚至不需要從遠方征調,當地都能給予充足供應。

漁民撐著小船,為魯軍提供水路運輸,老農則指引著各條不記載於地圖的鄉間小路,間道行軍。義務的向導、情報員,為魯軍充當耳目,一部分武裝起來的鄉勇,更是開始獵殺襲擊落單的張部士兵,將其偵察兵消滅於荒山野嶺之間。農夫們走入軍營,自願擔當夫子,輸送軍資。更多的青年選擇投軍,或是加入魯軍,或是加入湖南自己的隊伍。

自田樹章部繳獲的武器,趙冠侯全部送給湖南本地士紳,靠這批武器,湖南自制軍已經成立了一個師的番號。羅瀟瀟以女兒之身,也在其中掛了個參謀的職位。

雖然路上人多,但是部隊的行動速度並不慢,有了充沛的輜重供應,更有的足夠數量的夫子輸送,魯軍士兵的行軍難度遠比張宗堯部為小。

趙冠侯與羅瀟瀟並馬而行,手中還執一面陽傘為其遮蔽陽光,遠遠看過去,仿佛是一對恩愛的新婚夫妻,只有當事人知道,這一切只是個騙局。

“瀟瀟如果沒有一個丈夫,就難免有人覬覦,單是為了拒絕誰,又如何不傷害他心靈的拒絕,就要傷透腦筋。如果再考慮到利益,以及各家族的關系,事情就更為復雜。反倒是以冠帥為夫,既可以保證那些人不來糾纏,也能保證魯湘一體。”

趙冠侯見過不少膽大的女子,但是像這樣主動上門求婚,又說明只是有名無實假夫妻的,卻也不算常見。夏日的夜晚,蟬鳴聲聲,羅瀟瀟一身軍裝,月色下楚楚動人。她微笑道:

“冠帥素來提倡男女平等,婚姻自由,自不會做煮鶴焚琴的勾當,放眼共合,瀟瀟也只能相信冠帥一人不會借著婚姻名分,逼我做我不想的事情。不過瀟瀟也會有所報答,湖南驅張之後,勢必以魯軍馬首是瞻。救湖南者是趙非段,討民賊者是山東而非正府。冠帥一聲令下,湖南第一師必誓死追隨。山東可在湖南養兵一個師,另外,魯票在湖南可以作為合法貨幣使用,山東商人將是湖南最尊貴的客人。”

羅重軒有意競選省掌,羅瀟瀟的話,很可能代表著羅重軒的意見。趙冠侯還記得對方當時那掩藏在鎮定之後,實際極為不安的眼神,以及最後認命般的一聲嘆息。“如果冠帥非要得到瀟瀟,我也不會拒絕,畢竟你是湖南的恩人,我也該履行我的承諾。手刃宗堯即我夫君。如果共合連冠帥都不能免俗,更無他人可以相信,一切由冠帥做主。”

兩人的婚禮還沒舉辦,只是在內部宣布了一下這個消息,隨後趙冠侯對隨軍記者發布了聲明,將在長沙迎娶羅瀟瀟為自己的夫人。這個聲明發出之後,三湘才俊多少人黯然神傷,趙冠侯就顧不得,但是羅瀟瀟想要的效果,終究已經達到。

做戲做全套,既然發表了聲明,對外就得像一點。像是這種小親密,總是要有,否則認為羅才女在趙家受氣,對誰都不好。

兩人的距離似近實遠,周邊左右的魯軍親衛,也可以聽的到兩人對話。

“羅小姐,我送你的練兵記要,是我自炮兵團編練開始,自己整理的心得。裏面的東西,不一定適合湖南,總歸還是要你自己領悟。再者,北洋練兵,首重餉銀。湖南屢受荼毒,很難拿出那麽多兵餉,你總得有其他的方法,讓士兵服從命令聽指揮,否則再這麽操練,他們就都跑了。我雖然尊重女性,但是也得承認,不是所有省分,都支持女將軍,女指揮官的存在。如果是你來練兵,我恐怕很難壓住下面。最好的辦法,還是把練兵記要送給自制軍裏,有威望或是當過軍官的人,由他來具體落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