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三章 讓徐州

紅日初升。

徐州城頭,一面嶄新的五色旗,迎風招展,在原先的位置上盤踞已久的黃龍旗已經不見了蹤跡。挑著菜筐做生意的農人,見城門處的守兵,都穿著藍色軍裝,腦後看不到辮子,反倒是有些膽怯,不敢上前。

從某種意義上說,徐州在共合時代,堪稱之為活化石。洋人往往會到徐州拍幾張照片,記錄一下,前金的遺跡。

遺老們,保持著頭上的發辮,不改前朝衣冠,最多也不過是到紫禁城裏,去拜一拜小皇帝。徐州卻全部保留了金國體制與官制,如果不是張員本身才具太劣,外加辮子兵軍紀渙散,說不定大批遺老宗室,會選擇徐州居住而非青島。在這裏生活的人,不管心裏怎麽想,至少表面上,依舊得服從前金時代的規矩。

進城要交入城費,老總從貨物裏隨便拿點什麽,必須賠以笑臉,如果進城的是女人,被摸一把,或是被某個來了興頭的老總拉進值房裏,也必須服從。最好的辦法,就是給自己臉上塗滿黑灰,神憎鬼厭,也就安全了。

即使搞了共合,即使徐州位於咽喉要道,來往洋人、商賈乃至正要都不少,這一切都沒有發生變化。張員及他手下的辮子兵,就像是生命力極其頑強的病毒,占據著這處風水寶地,任你是何等手段,也無法殺死它們。

辮子兵雖然是舊軍,但是其戰鬥力並不孱弱,只要許下隨意搶劫,幾日不封刀的承諾,他們會爆發出驚人的沖擊力。在葛明軍興時,南方葛明軍在臨陣時,就很吃過一些辮子兵的虧。加上張員本人是北洋重臣,不管南北,對他的行為,也都睜一眼閉一眼。後來他又積極參加了督軍團,與一幹北洋督軍聯成一線,就更無所畏懼。

鄉農仔細端詳著,開始向後退,身後,幾名穿著洋派打扮的學生叫住他們“你們不是要進城賣菜麽?往回走,這是去哪?”

“不……不賣了。我們在城外賣。還有你們,這些學生娃也別進去,這幫大兵不留辮子,不知道是什麽路數,留神把你們當亂黨抓了。張大帥的手段厲害著,尤其恨洋學生,你們落到他手裏就沒好。”

學生忍不住笑出聲來,其中一人安撫著鄉農“沒事,別害怕!張員啊,他現在說了不算了,徐州,是山東的天下,你看那些兵,都是魯軍。”

“魯軍?就是唱大鼓書的先生,說的那幫天兵天將,把東洋鬼子都打跑了的魯軍?”鄉農的臉上露出喜容“幾位秀才,你們可都是念書人,不興騙人啊。這真是魯軍?這麽說,是趙大帥把張大帥火並了?可是我們咋沒聽見放槍放炮呢?”

“不是火並,是和平交接……算了,說多了你們也不懂。總之就是,張大辮子交了印,徐州從現在開始歸山東管,你們進城,不要錢了。別害怕,我們帶你們進去!從今天開始,我們可以過舒服日子了。”

作為南北通衢,徐州平日裏就很繁華,而今天,城市卻如同新年一般熱鬧而擁擠。各處書館、戲樓早早的都開始營業,每一處戲園子門口,都寫著碗口大的字,另外有夥計賣力的吆喝著“有乾角有坤角,都是山東來的大老板,大義務大奉獻,八毛一位八毛一位啊”

一夕之間,似乎山東人已經成功占領了徐州。就連北裏之地,也特意寫上“魯地佳麗,來此會客,茶水兩元,果盤一元”之類的字樣。

城市裏最忙碌的,卻並非是個個大響档裏唱戲說書的老板,或是花魁名紀,而是

剃頭匠。每一個剃頭棚前都排了長長的隊伍,隊伍蔓延不絕,如同長龍。雖然共合立國六年,但是張員治下,軍民人等必須留辮子,否則首領難全。現在易帥,市民是否剪辮為私人權力,留辮子的每月要多交一毛錢衛生稅。就為了省這一毛錢,就有不少人要來剪發。

排隊的主力軍,則是身強力壯的男子,有些老徐州一眼就能認出來,這些人,正是之前在徐州橫沖直撞,無法無天的辮子兵。可是今天,這些兵大爺變的比大姑娘都要老實,甚至被人夾了塞,踩了腳,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當然不是因為他們忽然轉了性,或發了瘋。最直接的理由,就是這些辮子兵的槍,都不見了。當兵的沒了槍,自然就沒了威風,加上路上隨處可見的山東警查、士兵,這些辮子兵的態度,也就不難理解。

這些身強力壯的士兵,並不被魯軍放在眼裏。按照趙冠侯命令,必須全部剪辮子,再行安置。如果抗拒到底的,就要追究過去的罪行,到時候落地的,怕就不是發辮那麽簡單。刀光閃爍間,無數煩惱絲隨風飄蕩。大金國最後的影子,就此被無情抹除。

人未走,茶已涼,張員還沒交卸防線,鞭炮聲已經在徐州城裏劈啪做響,透過重門疊戶,直飄入帥府。大帥府內,張員的家眷已經把財產裝車,準備起運。趙冠侯親自送行,張員則依舊是那身一品官袍,拉著趙冠侯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