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七章 督軍團

雞毛撣子之間的寒暄客套,一如洋人餐前的湯,都是必可不少的程序。不管內心做何想法,表面上大家的表現,儼然親如一家,勝過骨肉同胞。仿佛所有人集體拋棄北洋盟主的事,壓根沒發生過一樣。

等到這碗情真意切的湯喝完,趙冠侯才道:“各位,這幫外人走了,咱們可以說幾句真心話。方才我的話,半是真心,半是大話。現在他們的人走了,也該咱開個會,說說自己的事。不瞞大家,局勢確實很壞。唐天喜襲殺馬繼增,我事先得到消息,也給老馬送了信。可惜老馬還是太大意了,沒加防範,最終喪了性命。雖然唐天喜授首,可是第七師和混成旅也打亂了套,部隊星散,建制一時半會恢復不起來,基本失去戰鬥能力。湖南現在的局勢,反倒是民軍與葛明軍趙恒易部占據主動,加上重新出山的譚婆婆,恐怕獨立之局已成。湖南為南北要津,落入葛明黨人手裏,對我們很不利。大哥,你在嶽州,應該沒什麽家當吧?如果有,我給湯屠夫發電報,勒令他妥善保護。”

曹仲昆撓了撓腦袋“沒……沒什麽。有你兩個小嫂子在嶽州,不過都是窖姐,不當回事,丟了就丟了,犯不上為這事找湯某人賣交情。姓湯的當初殺葛明黨殺的人頭滾滾,兩下仇結的很大,程勿用在湖南也極有勢力。他跟程某人聯手,就不怕人家來一出搶帥印?”

“關鍵是他不獨立,帥印立刻就要丟,說不定身家性命都保不住。”這回說話的,是曾經威風八面的龍王爺。對於湯鑄新的處境,他最是理解,搖頭道:

“難啊。當初廣東鬧民軍時,我也想和他們拼一拼。可是民軍斷絕了省城通路,蔬菜糧食一概運不進來,眼看省城就要餓死人,不獨立行不通。想來湯鑄新也是一樣的局面。”

“先不管他的難處,就說眼下的局勢,各位,你們看看,現在的情形,像不像當初的葛明黨反大金?稍不留神,我們在座諸位,就成了大金那幫宗室遺老,也得到租界裏過活。何況軍務院一幹小人心胸狹隘,我們到時候欲求一避,也未必可得。這不光是大總統一人的事,而是關系到我們所有人切身利益的事,且不可掉以輕心,讓葛明黨占了我們的便宜。”

幾名督軍頻頻點頭,馮玉璋與眾人的交情並不算惡。同為北洋出身,在場不少督軍是他的袍澤或是舊部,彼此間,很有些交情。

但是趙冠侯說的問題,關系在場每人利益,誰也不能掉以輕心。馮玉璋於這一層輕重並非看不到,但其不願為袁氏火中取栗,盡量避免南北沖突,言語中,盡量淡化南方威脅。

趙冠侯的言論配合方才西南軍正府的主張,讓各省督軍心內大生疑慮,趙冠侯的話,顯然不是危言聳聽。現在南方軍威脅的不是袁慰亭一人,而是在場每個人的地盤權柄,誰又敢大而化之?

馮玉璋問道:“冠帥,你這話說的或許有道理,可是眼下的局勢,銀行倒閉,大家手裏的鈔票都成了廢紙。弟兄們軍餉怎麽辦,還沒有著落。這些丘八不鬧餉已經難能可貴,現在讓他們去打仗,恐怕是辦不到。再說戰爭問題一日不解決,洋人一日不肯貸款,正府該怎麽維持?該談,還是得談的,只要我們北洋捏成一個拳頭,南方人就不敢騎在我們頭上。”

“華甫,你這話是正辦。我們不打仗,但是得讓南方人覺得,我們隨時可能打仗。這個態度做出來,他們才會怕咱。要想讓人怕,前提是一定得有力量。我們各省如果各自為戰,力分則弱,肯定要被軍務院的人看不起,要想對抗西南五省,我們必須團結起來。畢竟我們的省分遠比南方多,只要我們合作,就不怕他們不低頭。”

毓卿看看畢植承“畢植承,我問你一句話,你是旗人不是?我要是說一句話你聽不聽?”

畢植承為人膽量不大,見到毓卿柳眉倒豎鳳眼含煞的模樣,心裏就有點發虛,連忙道:“格格有什麽吩咐,奴才無有不遵的道理。”

“那好,我就當你的黑龍江,跟山東共進退了。西南五省,地貧民寡,卻可以北上伐我,讓我們節節後退。我就算是個女流,也看的出,這裏的原因就是大家心不齊。只要我們三五個省份齊心協力,何以被他們打上門?人無頭不走,鳥無頭不飛,北洋沒有人領著,就成了軟柿子,這可不成話。”

趙冠侯笑著拉拉毓卿“格格,少說一句。大家都是帶兵官,誰還不懂這個道理了?當年北洋有容庵帶著,大家心往一處想,力往一處使,區區西南五省聯盟,自不足論。可是現在,容庵……多半帶不了我們。北洋又沒有新盟主誕生,大家各家顧各家事,自然就被人打上門來。你嚇唬畢督軍沒用,就算黑龍江加上山東聯手,也不過自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