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六章 元帥之威(上)

北洋畢竟是來自前金的團體,前金時代的作風以及官場習慣,很大程度上得到了保留。如果說張員對於前金的痕跡體現在外部,北洋的前金痕跡,則深入骨髓,血脈相連。

論資排輩,是整個北洋體系都不能避免的事情。當年小站初起時那七千勁卒,凡是活到現在的,大多當了軍官。這就是北洋的用人標準,在提拔之前首看履歷,出身、甚至是籍貫,而非能力。到了大事上,同樣,是要以履歷決定位置,而不是單純看能力或實力。

趙冠侯山東的實力確實極強,但是整個北洋體系,對山東會戰的真實損失情況並不清楚。按照常理推算,以省敵國,即使贏了,也必然傷筋動骨元氣大傷。是以,一方面承認山東部隊戰鬥力強,另一方面也不認為其可以強大到破壞既有規則,甚至與整個團體為敵的地步。

其次,就是趙冠侯的履歷,也確實欠缺火候。他在北洋團體裏的身份超然,主要是因為慶王門婿的身份加上與大太太結拜姐弟,因此與袁慰亭走的近。換句話說,趙冠侯更應該稱為袁門大將,而非北洋重臣。現在既然大家已經決心倒袁,那麽袁氏大將這個身份就無意義,比的,還是在北洋的出身。

畢竟趙冠侯是在北洋成軍後,才加入的這個團體,且在武備學堂前後也沒進修幾天,就草草畢業,混了個出身。比起篳路藍縷打下這片基業的北洋三傑,不管從身,年齡,還是軍隊資望上,都有所欠缺。馮玉璋自認,雖然在袁慰亭以及旗人扶持下,趙冠侯的官職始終壓著自己,可是在競選盟主這件事上,還是自己比他更有資格奪魁。

山東的代表雖然看不到,但是並不影響大勢,各省只要肯支持,山東就不會反對。他現在所擔心的,還是各省代表的意見,外加,就是山東的財力。

選盟主與選總統,從某種意義上是一樣的,大家比的既是實力,又是財力。山東畢竟富甲全國,如果拿出大筆資金活動,很可能生出變數。馮玉璋由於養了四個師,雖然占據江寧,可手上的資金並不充沛,他所能做的,就是盡量用其他辦法,抵消金錢的幹預。既然會議開在徐州,主要還是走土皇帝的門路。

在朦朧的煙霧,和美人的笑聲中,張員給了個並不明朗的消息,他不反對馮玉璋當這個大總統。反正在他張員眼裏,大總統這個職位,本就是竊國賊子搞出來的東西,他從來不認,誰當都可以。作為回報,馮玉璋就職之後,會給張員的部隊再擴充二十營編制,另外籌措一批武器。現在兩下共同的敵人,是廣東軍務院,是孫帝象和他的葛明黨。

軍務院列席會議的代表,正是曾經在袁慰亭手下任職,卻最終分道揚鑣的唐儀紹。他骨子裏是比較支持葛明黨主張的,加上袁慰亭皇袍加身,導致唐對其深惡痛絕。於肇慶參與起義,靠著與揚基人相對良好的關系,得以在軍務院出任外交總長。

這次從西南以及廣東來的代表有二十人,他們對於張員擺的排場,乃至徐州的特色,一見就憤怒到了極處。正是為了推翻這一切,葛明黨人才付出了鮮血和生命的代價。可是在共合成功後,居然還有人繼續以前金遺臣自居,那自己的犧牲,還有什麽意義?

在辮子兵的刀鋒面前,代表團只能選擇對一切視而不見,但是兩下的關系,注定從一開始就是針鋒相對。等到會議一召開,雙方的矛盾,就在會場爆發開來。

即使面對的是一群手握重兵的雞毛撣子,唐儀紹也沒有絲毫畏懼的神色,反而冷靜的分析。

“諸位雖然手握兵權,但是這不代表局面就於貴方有利。自古來民心向背,才是決定成敗的關鍵。民心遠大於軍心,這是不需特意說明的事實。各省的情形,諸位心知肚明。湖南民軍蜂起,北洋自顧不暇,雖有重兵,何能禦我共合軍分毫?這就是人心的威力所在,如果繼續執迷不悟,下一個要倒台的,焉知不是在座諸公之一?認清形勢,早做決斷,順民心者昌,逆民心者亡。洪憲已經注定覆滅,各位不該讓自己的部隊和民眾,為一場倒行逆施的鬧劇陪葬!”

督軍的文化水平大多有限,涵養功夫也遠不如自身的拳腳功夫了得。此言一出,就已經有人目露兇光,預備翻臉罵娘。倒是馮玉璋搶先開口道:

“少川,大家認識這麽多年了,見面敘敘舊,沒必要一開始就吹胡子瞪眼睛,說大話嚇人。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軍人,誰又怕過死呢?我們還是不說大話,改說道理比較好。洪憲帝制,自該取消,這一點,我們大家並沒有爭議。但是帝制取消之後,由誰接任大總統,這一點,我想我們該仔細商議一下。”

“我軍務院自成立之日,即遙尊京城黎黃坡為大總統,這一點,我想並非秘密。等到洪憲取消,恢復臨時約法,黎公自當以大總統身份領導國家,至於後繼者誰,當以臨時約法約定章程,選舉為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