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九章 火種(下)

地震引發了海嘯,不但讓東京港口附近的船只損失慘重,港口自身,也化做一片狼籍。民用設施,十無一存。但只要有海軍的地方,就會有酒館和紀女,即使災難,也阻止不了海軍找樂子。地震剛剛結束,就有膽子大且有關系的人,臨時搭起了幾間破屋,提供酒水及紀女服務。就著昏暗且搖擺不定的嘎斯燈,喝著拙劣的米酒,幾名面紅耳赤的海軍軍官,晃著酒瓶,破口大罵。

“加藤友三郎實在太軟弱了!無恥的叛逆,為了個人私欲,出賣海軍利益。這樣的決定,我們不能服從!這樣的海相,讓整個帝國的海軍蒙羞,我們絕對不會承認這樣的人,是我們的海軍大臣!”

在港口,每天都會有這種醉鬼出現,西門子醜聞發生後,這樣的醉漢數量變的更多。即使地震,也沒對醉鬼的數量起多少削減作用。

居酒屋的老板對此已經見怪不怪,只要肯付帳,就不會向警備隊報告。但他所不知道的是,這次的情形不同以往。這些醉鬼,並不是單純的口頭葛明者,躁動不安,不滿與沖動,正在將事態向危險的邊緣推進。

加藤友三郎認為已經為海軍爭取到最大利益的解決方案,實際並不為當事人所接受。由於其出身為正府派,並不能代表薩摩藩利益,且約束不了艦隊派的行動。擅自做出的退讓決定,讓薩摩系的海軍將領大為不滿,更把與陸軍鬥爭的失敗,歸咎於他的頭上。

這種推卸顯然是不公平的,以實力論,陸軍兵力遠較海軍為多,且得到西園寺公爵支持後,海軍的擁立已經失去成功可能。可是如果不推卸責任,海軍大佬就得自己承認失誤,這又不能為藩閥所接受。

高層的推卸行為,可以看做是鬥爭中,常見的甩鍋手法。可是上級的這種看法,作用於普通將兵身上時,底層的士兵軍官,卻不能領會其中的奧妙。他們只看到,自己的利益受到了損失,自己所在的部隊,被大敵騎在頭上。

基層士兵的憤怒到了極限,行為,已經不受常理所拘束。一場熊熊烈火,已經冒出了苗頭,但是卻沒人在意。東京城市的火焰與黑煙,夜晚的槍聲與尖叫聲,讓人們把注意力更多的集中於城市,而不是這些士兵身上。

“陸軍以治安為要挾,綁架市民向正府做交易,這種行為,不能原諒!”

一處不起眼的小別墅內,某人厲聲斷喝。“加藤正吉的行為,是回國討逆,如果他被送入預備役,海軍的顏面何存?陸軍持續擴編,海軍經費被一再壓榨,如果不能有所作為,我們就會永遠被陸軍制壓,再沒有翻身的機會。大家不能束手待斃,必須做出反應,讓陸軍認識到,海軍的尊嚴不能被隨意踐踏,我們也有自己的底限!”

一個陰冷的聲音響起“那份計劃書,我看過了,根據加藤反映,那份計劃來自山東?”

“垃圾和毒藥,也有它的利用價值。那份方案所制定的計劃,並不是針對某一個具體國家,而是針對某種情況下,為正變而制定的方案。其中部分內容,與我們眼下的處境高度相似。現在我們正處在十字路口,如果不做點什麽,未來皇國將變成陸軍的世界,海軍必將成為陸軍的附屬。給陸軍足夠的教訓,讓他們認識到海軍的威力,接下來,就能向正確的戰場前進,不至於在錯誤的路上越行越遠。這樣,才是真正為國盡忠!”

“財閥是不會支持國內大規模混亂的。他們會以經濟手段實施幹涉,沒有資金支持,我們很難長時間維持。元老院方面,也更傾向於陸軍。他們擁戴三笠宮繼承大位,而不是高松宮。西園寺殿下已經明確表態,要求我們采取退讓態度,最重要的是,陸軍在京畿的兵力,比我們的陸戰隊更多。即使加上加藤的部隊,跟他們交鋒,我們依舊勝算渺茫。”

“所以,我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獲取最大戰果。我們的目標不是摧毀陸軍,而是宣示自己的力量,讓陸軍不能對海軍輕舉妄動。這個目標,實現的難度並不算大。何況,陸軍的力量並非鐵板一塊,一樣可以化為己用。”

另一個蒼老的聲音忽然響起

“山縣有朋自恃資歷,一直以來,對我海軍多有打壓,包括西門子事件,也是他在幕後指導。這次,如果不能讓高松宮殿下登基,山縣的地位就更加無可動搖。清浦圭吾的超然內閣,只能算做長州閥手上的提線木偶。我皇國海軍,難道要接受這種小人的擺布?加藤友三郎是一個懦夫。他的退讓只是開始,未來,會進一步削減我們的預算,駁回我們的造艦請求,把寶貴的經費,用在無用的陸軍身上。帝國的發展方向,也將從海洋變為陸地。這是不能容忍的錯誤,也是對帝國的不負責任。我們的利益永遠在海上,就像阿爾比昂人一樣,去征服大海,近而征服世界。這一點,愚蠢的陸軍是看不到的!雖然陸軍數量在我軍之上,但是不代表沒有破綻。山縣有朋的存在,擋住了很多人的路,尤其是上年輕人,失去了上升的空間。即使在陸軍裏,不喜歡他的人也很多,是時候清除他,為帝國割掉這枚毒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