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章 毒士之亡

濟南從某種意義上,與龍口的定位相同,都屬於前線會站的重要支撐點。在戰前,濟南附近就修築了若幹秘密倉庫,存放戰略物資。戰鬥打響之後,這些物資經膠濟鐵路,源源不斷運往前線,為魯軍提供戰略保障。

但是與扶桑這種入侵者不同,趙冠侯作為深得山東民心的統帥,擁有著扶桑人無以比擬的人力優勢。天時,地利,人和,這些並非是讀書人的紙上談兵,而是對戰爭勝負有著重大影響的因素,一如天平上的砝碼。只要堆積夠多,就足以左右天平的傾斜方向。

難民潮被化為了勞力,上百萬人的進入,雖然造成了財政上的開支,但卻並非山東的包袱。相反,現在反倒成了山東的重要助力。大批苦力工人,負責將物資裝運上車,輸送向前線。膠輪大車、牛馬牲畜以及火車,所有載具全力運轉,是以,魯軍從戰役開始,物資就遠比扶桑軍隊充沛。

自趙冠侯前往濰坊前線坐鎮,城裏名義上的最高首領,就是議長王鶴軒。但事實上,誰都知道,濟南的軍政財權,全都掌握在十格格完顏毓卿手裏。這位來自前金的貴胄,於一省之內,一如女帝,權柄一時無兩。

議長辦公室內,王鶴軒微笑著將手一攤“十格格,你很閑麽?現在一個山東的擔子都在你身上,你卻跑到我這裏來坐。當然,跟你這麽個美人對坐是件很令人歡喜的事,可是看著你身後帶的人,我可是什麽樂趣都沒了。”

毓卿身後,四名旗人女兵一言不發,直瞪著王鶴軒。毓卿倒是一臉平和“沒什麽,跟王議長敘敘舊。當初冠侯在山東當巡撫,夾袋裏拿不出一個像樣的文官。王先生能屈尊入幕,又為冠侯設謀,這份恩情,我倒現在也沒忘。如果沒有您的運籌,招遠金礦,我們也不會那麽容易的拿到手。”

“談不到恩情。王某是個敗家子,若非冠帥這樣的出身,正途官也不喜歡用我。即使用我,也不會信我。他肯把上萬兩銀子給我支配,不問用途,這是天大的擡舉。士為知己者死,為這樣的東主效力,我心甘情願。”

“既然心甘情願,又何必鬧到今天?”毓卿的手上,拿著一個木匣,裏面盛的,是來自山東電報局的抄稿。

“王議長應該知道,咱們山東所有電報,電報局都留有底档。即使使用了密語,想查,總是可以查得到的。”

“我當然知道,我也知道,很多事只要用心查,一縮小範圍,很容易就會查到我頭上。冠帥神通廣大,像是密碼這種把戲,不可能瞞的過他。”

王鶴軒苦笑一聲,人向後一靠。“人心無舉蛇吞象,這話是名言。最早的時候,我沒有太多的念想,只想著一輩子吃喝不愁,大土管夠,就是神仙過的日子。可等到後來,就想著要更多。有了錢,想要權,有了權,想要更大的權。終日奔波只為饑,得了飽暖又思衣。在前金時代做幕僚,就想著這輩子要是能個大帥暗保,放一任道員,未嘗不能轉監司,運氣夠好,說不定可以開府一方。可惜啊,共合了。沒了皇上,這條道沒指望了。但是當議長也不錯,都說要學泰西制度,這議長要是當好了,跟一省巡撫,也差不多。”

“這話是騙人的,天無二日,國無二主。議長永遠蓋不過督軍去。”毓卿邊說,邊把木匣向前一推:“所以,從那時起,你就和扶桑的情報機關有了接觸?”

“情報機關?說實話,我當時真不知道什麽叫情報機關。就知道是清樓裏談的來的朋友,叫局喝花酒,他幫我結賬。你是知道的,冠帥對下面很厚,可是我的開銷大,萬貫家財都隨手用掉,何況一點薪水,鬧窮是家常便飯。有這麽個有錢的朋友幫我付帳,對我而言,可是件很難得的事情。再後來,他說他實際是扶桑人,我也並沒有什麽大的反應。扶桑人也好,國人也罷,總歸,他是我的朋友就好。”

“再後來,他就要你幫他搞情報,他付你錢?”

“算是吧。其實是後來大帥給大家搞什麽防泄密防諜培訓,我才知道,我原來已經透露了那麽多消息出去。這個時候再想反悔,已經很難了。再說,我的職位,就是個大帥當個傀儡,真正的軍政財權,都沒我的份,核心的東西也接觸不到。在我想來,我透露給他的消息,他問別人,一樣可以知道。”

“扶桑人除了付錢,應該還答應了一些其他的條件吧?單純是金錢,恐怕很難讓王先生如此效力。在京城的議會裏,也安排了為扶桑人服務的議員,這可不是容易辦到的事。”

王鶴軒並不否認“我確實為他們做了不少,他們答應我的回報也很豐厚。除了錢,還有權力。扶桑人答應,如果換一個督軍上來,我這個議長,不再是空頭牌位,而是個真正的民意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