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四章 但使龍城飛將在(上)(第3/4頁)

當炮火漸漸停止時,陣地上短暫而激烈的撕殺,也暫時告一段落。進攻方在守軍瘋狂的突擊面前,開始整頓隊伍,向後撤退。當扶桑軍隊終於撤出陣地時,陣地上殘存的魯軍,忍不住舉起步槍,朝天大喝起來。

一聲聲不明意義的長嘯,震蕩九霄,仿佛是要把胸中的悶氣,多年的委屈與恥辱,從這一口氣,全都發散出來。有的人忍不住叫道:“我們……也有今天!咱們不是孬種,咱們拼退了扶桑人,咱是好漢!”

陣地上的歡聲鼓舞聲回蕩著,一次成功的反突擊,在這些漢子看來,如同是取得了最終戰役的勝利一樣。可是他們的歡呼只持續了幾分鐘,一種恐怖的聲音,忽然出現在眾人頭頂。

尖利的長嘯,隨即就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原本扶桑的炮兵陣地,距離魯軍步兵陣地尚有一段距離,射擊精度有限。可是當部分炮兵位置前移後,魯軍一線士兵,就暴露在對方的炮火之下。大炮上刺刀的戰術,並非魯軍獨有。隨這一陣巨響,魯軍剛剛奪回的陣地,頃刻間,就化做了一片火海。

方才與異國人舍命搏鬥的勇士,轉眼,就在炮火中殉難。魯軍團長徐魁,營長段昆侖接連犧牲,組織反突擊的一整個團,減員超過三分之一。一個補充連還沒等進入陣地,就被榴霰彈轟擊,損失超過三分之二。

魯軍陣地依托地形構建,二線陣地比一線陣地略高,但同樣處於扶桑軍隊延展炮擊的覆蓋範圍內。楊九娃急道:“玉竹姐,這不成啊!咱們陣地上只有小炮,大炮都在鄒華那裏,再不就是主陣地的阿姆斯特朗,可是那炮打不了那麽遠。這仗要是沒了炮,可咋個打法?”

楊玉竹面沉若水“九娃,你這話啥意思麽?你楊九娃號稱善守,平日提起來,你名聲惡的很。咋,現在真要用你的時候,就不頂事了?你要說聲你不成,我立刻換人。嚴飛龍、王飛虎、商震,大家不都是一樣。我知道,讓你守山東你不樂意,可你別忘了,前面送死的,哪個不是趙冠帥的嫡系?騎兵旅是他的心頭肉,不照樣跟扶桑人換命。咋?你的命就金貴?話說到這,炮我沒地方給你尋去,但是我的人就在這,扶桑人的炮彈落下來,我跟你一起挨著。”

一、二道防線,主要由郭劍部隊的降兵為主體,輔以原駐守陜西以的共合軍人以及蘇北招募的新兵為輔助。楊玉竹的存在,就如同定海神針,保證部隊的人心穩定。楊九娃擦擦額頭上的汗,他的年紀不大,楊玉竹一向被他當姐姐尊敬。被這姐姐一頓訓斥,讓這位年輕的軍官,一時間竟有些無地自容,說話的調門都小了許多。

“姐,我也不是那個意思麽。我是說,就那麽一頓炮,不可能把咱的炮兵全打廢了不是?他們這不開炮,我看就是故意的。不過不管他們怎麽著,該打的仗,我還是得打。哪還有什麽魯軍陜軍,扶桑人是欺負中國人來的,我跟他們拼命,啥也不怕。可是這,玉竹姐你不能在陣地裏,得趕快撤下去,這裏不安全。小鬼子要是把炮架到一線陣地上打,咱們這裏,也得挨炮轟。”

“我就在這,哪也不去。大家都是我楊玉竹的弟兄,我不會扔下弟兄們不顧。這次打完了,大帥會給大家一個好出身。所有陣亡的弟兄,家裏的撫恤,跟魯軍沒有區別。為了咱的家屬,為了咱的弟兄,跟他們拼了!”

楊玉竹的話,如同魔法,讓陜軍的士氣重新鼓舞起來。即使面對扶桑的炮火,也沒有一絲動搖。反正自陜軍成軍以來,也沒什麽機會接觸大炮,有炮不多,無炮不少,早就習慣了。何況,即使是當初山堂裏有名號的人物,洪門裏面有一把交椅的爺字號人物,也拿不出每月十元的軍餉,更不可能按月發放絕不拖欠。

再想想農場分的田,想想家屬……拼命也不是什麽難事。陜軍算是共合各軍裏,最為貧苦的那一批人之一。為了一口飽飯,就可以在戰場上賣命,為了保住飯碗以及穩定的生活,拼命,也就是情理中事。

楊玉竹雖然安定了下面的軍心,自己的心裏卻在滴血。她心裏有數,前線上安排的部隊,大多是救國君俘虜轉投魯軍的那一批人,在魯軍而言,表面上雖然一視同仁,但內心裏照樣分三六九等。降兵身份,加上匪性難馴,始終不為趙冠侯所放心。這次的犧牲,既是投名狀,也是郭劍殘部的削弱。

歸根到底,還是自己無能。炮灰任務雖然必須有人承擔,但如果自己能夠像孫美瑤或是程月那樣,這些好男兒,本來是可以不必死的。騎兵旅、淮軍,都沒有承擔這種送死任務。總歸,自己在趙冠侯心裏,還是個外人。

一名通訊兵冒著炮火沖到了陣地上,扯開喉嚨喊道:“大帥有令,請玉竹姑娘趕快到指揮部去。有新的任務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