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二章 布局

“大哥贈大總統一道皇袍加身,大總統回贈一道一品官燕,這著實是個佳話。一朝天子一朝臣,大哥謀求富貴榮華,本就是天經地義之事……也難得大哥府裏的廚子,還會這宮廷禦膳裏才有的菜色。這幾年間,大總統今天借這個,明天借那個,是不是現在,該到了借玉璽的時候了?”

醇王府內,福子的臉色同樣很難看,說完這一句話,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她的年齡並不大,身體也向來強健,愛玩愛鬧的她,一向充滿了青春與活力。可是隨著金室的退位,她的精神和健康,都大不如前,尤以這一兩年間,衰退的更為厲害。

京城裏流言很多,隨著袁慰亭祭天,就有人傳說著,大總統將要恢復帝制,取消共合。可是當時想來,多是猜測要還政於完顏氏,以紫禁城中的小天子復位,袁慰亭自己則以攝政王的身份,繼續控制著這個國家。

依舊留於京內的旗人,奔走歡呼,都盼望著能夠恢復鐵杆莊稼,還有人編造著幾時幾日補發錢糧之類的謠言。可是到了福子這個級別的人物,所知的消息,遠比下層的人多,對於這類的消息,實際是並不抱幻想的。

北府這幾年間的日子並不難過,由於有趙冠侯的關照,以及之前福子將全部積蓄存入宗室基金,每一年,都可以獲得豐厚的年緊回報。比起他們的同胞,他們依舊可以享受著奢華的生活,衣食用度,不遜於當日。

甚至於還有人給福子送禮,希望她能代為出頭,疏通趙冠帥的關系,實現自己的目的。從生活上,她們並不困頓,比起那些需要耕作或是到工廠上工,乃至於扛槍為兵的同族,日子可以算的上是天堂。

但福子心情,並沒有因為生活的優越而變好,事實上,她所擔心的東西,也不是簡單的食宿問題。

一朝興,一朝滅。在一個國家的心臟裏,存在著另一個正體的怪異現象,古來未聞。這個小朝廷能存續多久,始終是她的心病。固然皇宮裏謹小慎微,她作為皇帝的本生母,更是謹慎到了極處,生怕某一件事做的不對,被人抓住把柄,從而牽連到深宮內的愛子。

保證自己兒子地位乃至於生命安全的,並非是洋人的監督,或是共合正府的承諾,而是趙冠侯和他手下那幾萬虎狼之師。她始終堅信,只要有這個大哥的關系在,自己就什麽都不用怕。

但是皇袍加身這道菜的出現,卻粉碎了她最後的盾牌,讓她整個人垮了下去。如果連大哥都背叛了自己,那麽自己的手裏,到底還能抓住一些什麽?一旦袁慰亭皇袍加身,自己這些前朝宗室,恐怕是他第一個鏟除的對象。不但自己目前的生活不能維持,就連兒子的性命,都保不住。

沒有能夠自保的武力,即使想要翻臉,也沒有本錢。她唯一的武器就是眼淚,在絕境面前,索性將火力全開,哭的泣不成聲。

醇王與趙冠侯不和,以前下過殺手沒能成功,現在位置對調,再見面,總覺得仿佛有無數只蟲子在身上爬來爬去,不管如何對待都不舒服。這個時候幹脆不露面,只由妻子招待。於是,當妻子痛哭不停時,就連個勸解的人,都不存在。

趙冠侯苦笑兩聲

“福子,我就知道你得怪我,可是我說一句話,那事,真不是我的授意。你想想看,我如果有這麽個心腸,今天又怎麽會來見你。”

“大哥又在騙人了,做菜的是你的愛妾,不是你點頭,她怎麽敢?”

“大太太!”趙冠侯無奈地說道:“我也是散了壽宴,問鳳喜的時候才知道,是大太太沈金英,私下對她說的。山東現在要表一表忠心,體現自己對大總統的擁護。要麽就是捐一筆錢,要麽就是想點別的辦法。你現在很少去六國飯店,消息不如過去靈通,這兩年經濟形勢不好,我這裏也很難。如果是捐款的話,壓力太大,所以鳳喜,就想了那麽個主意。”

福子這才停止哭泣,瞪著趙冠侯道:“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答應的事,一定要做到。不管怎麽說,仲帥對我有知遇之恩,我也要有所報答,袁慰亭他怎麽想,我不敢做保,我只能說我怎麽想。不管是共合也好,還是搞什麽制度也好,濮仁的安全還有你們夫妻的安全,都由我來保障。如果誰敢對你們不利,我絕對不會答應。”

“真的?”福子的眼睛一亮,猛的抓住趙冠侯的胳膊“你……你不能騙我!”

“那是自然的,我什麽時候又騙過你了?優待宗室,是我參與制定的條款,地位如同中保。誰如果違反這個條款,就等於把我這個保人放到了火上烤,我自然不會答應。不過福子,這事要反過來說,宗室自己,也要檢點一下。共合四年,弊端很多,但是不管怎麽說,比起帝制來,共合依舊是人心所向。大總統或許一時犯了糊塗,但終歸會清醒過來。如果……如果宗室裏有人從中興風作浪,一旦激起國人的憤怒,我雖然會保障你們的安全,但難保,不會發生其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