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托孤(第2/6頁)

慶王復又說起京城的趣聞“老五這個孩子,一是孝順,二是怕老婆,這在四九城都很有名。他臉上經常帶著傷來上朝,已經是笑談。你備幾件禮物,給他的福晉送去,在福晉面前買個好。聽說你們本就有交情,或許事情還好辦,至於容庵那裏,咱們翁婿之間說一句交心的話,他雖然拜在我的門下,但是這回,我怕是管不了他。我的面子最多只能用一回,替你向老五討個人情,他看在我這個義字輩面上,總得給個面子。至於容庵,就只好看他的造化。”

言下之意,慶王寧可紆尊降貴向晚輩低頭服軟,為女婿討個好下場。雖然趙冠侯要走北府關系,用不到找慶王拿東西,也未必真的怕了承灃,但是對於嶽父的這種厚愛,無法不感激。他略一思忖,

“老泰山,有句話小婿不知道該說不該說。您就當小婿信口胡柴,您一聽一笑,不要往心裏去。等到太後大行,新主登基,您這軍機帶班的位置,必是眾矢之的。振兄也好,其他人也好,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總是可以找到借口,來找您的麻煩。可是假如您辭去軍機帶班之職,朝內,又有什麽人適合這個位置?”

慶王略一沉吟“若是我辭官,那麽多半就是老五自己兼任吧。”

“若是他兼任,您覺得又會如何?自家兄弟裏,六爺七爺,未必就看他順眼,據我所知,他受兩個兄弟氣的時候也不少。於外,善一、鐵梁,哪個也不是省油的燈。小一輩裏,還有一位小恭王虎視眈眈。三國裏有一句話,是兒欲置我於火上烤,這樞臣之位,與此也無二樣。”

慶王一愣,他本就是旗下才子,有些捷才,加上年老成精,這方面的反應自然是有,趙冠侯一說,他就明白過來“你是說,要我自己往下退?”

“小婿想的也是如此,您先退下來,大家都是宗室,不是外面的政敵可比,不至於說非要搞出人命的地步。現如今也不是太後臨朝,您老人家更不是肅六,絕對不會有性命危險。無非是北府兄弟想要攬權,您擋在路上,他們的權欖不了,人除不去。您且退一步,他們對您也就沒什麽話說,不會趕盡殺絕。”

“可我若退下來,你和袁老四那裏,又有誰來保?”

“老爺子,小婿在家裏說一句大膽的話,以北府三兄弟的魄力來看,真要他們殺人,我怕是他們還沒這個膽量。若是置身事外來講,他們若真有殺督撫殺軍機的魄力,或許倒是個能成大事的。可惜就小婿看來,三人無非雷聲大,雨點小,殺人的事他們自己在家裏狠一狠可以,真做,我看他也沒這個膽子。”

慶王想了想北府幾兄弟的為人,也覺得趙冠侯的話頗有道理,比起來,他們與自己的兒子,實際更像一路人,充其量五十與百步區別而已。若是讓承振殺人,他嘴上肯定叫的山響,真要做,就沒多大可能。

但是軍機帶班,位極人臣,又哪是說放就放的下的。一旦沒了這個位置,自己的慶王府哪還能有今天這樣車馬盈門,賓客不斷的盛況。就單說一個使費,又有誰還肯給自己報效?左右權衡之間,他竟是難以決斷,只好岔開話題

“冠侯,今天老佛爺發的電旨,按正常速度,兩天以後才會召見。你這兩天,不要閑著,各處走動走動,多找找關系,拜拜門檻。我這棵老樹挺不了多久,將來要想乘涼,你得找棵新樹才行。宮裏宮外乃至洋人,不管是誰,都要敷衍到,哪一處的香燒不到,都當心有麻煩。”

“嶽父放心,小婿自有分寸,今天晚上不算,明天天一亮,我就去拜拜朋友。可惜簡森回國去處理一些事情,她要是在這,倒是可以省我很多力氣,能幫我疏通不少門路。”

兩人談到這一步,私密話談的差不多,就只說家常,等到開飯之時,慶王的情緒已經放松不少。今天雖然是招待女婿,但他只是說了幾句話,就到後面休息,只讓承振招呼袁慰亭與趙冠侯,這一來彼此倒也方便。

承振向來沒心沒肺,尤其現在自己要去做東三省總督,人逢喜事精神爽,兩宮垂危對他而言,算不上什麽事,也根本不會有悲傷情緒。

反倒是向趙冠侯介紹著,這兩年間,八大胡同又出了哪個有名的姑娘,東交民巷裏,又有哪個洋女人開碼頭。隨後問起,關外的北裏是個什麽情形,口外女子與中原女子,又有何不同之處,顯然做好準備,一到關外,就先去大喝花酒,觀賞一下北地風光。

袁慰亭卻沒他那麽樂觀,雖然也盡量做出輕松的表情,但是眉宇之間那一股憂色,還是掩蓋不住。其實這種表現,也符合他一個軍機大臣的身份。

自從實行新政以來,兩年時間裏,各地的新學建立,逐步取代舊學,新軍取代舊軍,朝內則由新制取代舊制。看上去,整個帝國正在蹣跚著,向著列強的方向前進。各國公使之中,也有不少人對於大金的看法越來越正面。但是,偏在這個時候,兩宮垂危,換上一個兩歲稚子登基,任誰都覺得這天下怕是又充滿了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