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托孤

趙冠侯不知慶王何以說起這樣的話,但想來,總歸是有感而發,並未接口,而是問道:“怎麽,振兄這次的東三省總督,有什麽關礙?小婿在關外還有幾個朋友,張雨亭與我每年都有往來,想來不會讓振兄吃虧。”

“不是這一層。關外的情勢你是知道的,鐵勒、扶桑盤根錯節,柔然匪雖然被你剿了,但是依舊有殘匪為患,地方上還有胡子。縱然是能吏到那裏,也最多是維持局面。承振卻只想著發財,到了那裏一定會出事,到時候,還是要我來給他善後。他人沒出京,風聲已經傳出去,段香巖送了一個女伶給他,為自己謀了個巡撫。他只是個捐班道員,未曾放過監司,又沒有冠侯你這樣的戰功,有什麽資格當巡撫?承振連這都答應下了,又怎麽可能不出事?”

慶王嘆了口氣“過去我與慈聖有些人情在,慈聖念著我年輕時,那一點交情,很多事高擡貴手,就把我們放了。縱然事情做的過分一些,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是慈聖如今朝不保夕,等她老人家大行,又有誰來關照我們?到時候再惹了禍,可是要自己來扛的。承振不知深淺,還以為自己是在四九城裏胡混的光景,頂天不過是打出了人命,破費一筆銀子。卻沒想過,現在的他,一旦犯了事,搞不好是要丟掉官職,圈禁的。”

“嶽父,既然您知道這一層,何不攔下振兄?”

“攔他?這話我說不出口,他只要問我一句,你個當軍機帶班的掌樞大臣,還護不住自己的兒子,還叫別人怎麽尊敬你,我就沒話說。誰讓我們是父子,他縱然再不肖,也是我的兒子,只要我這個當老子的活著,就得替他遮風擋雨,大不了,我就不當這個軍機,看看又能怎麽樣。”

趙冠侯點點頭“嶽父,您老人家要是有這個魄力,事情就不用擔心。那幫人跟振兄為難是假,跟您為難是真,您要真舍得了相位,振兄也不會有事。”

“相位我可以舍,可是我怕的是,等到我也走了以後,他該怎麽辦?這孩子不像你,歲數長了,外國也去了,可是見識一點也沒漲。到海外轉了一圈,只學會了玩外國女人,什麽本事也沒學來。我活著的時候,他還有個怕字,等我一走,他也就沒了怕,想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這點家財,又哪禁的住他折騰?思來想去,就只有找你。”

“老泰山,您這話就見外了。振兄是毓卿的兄長,不管怎樣,我也得幫他,您老人家身體康健,不用想的太多。若是真有百年之後,小婿自會盡力幫襯著振兄。”

“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慶王點了點頭,目光裏露出一絲欣慰之色“我跟老佛爺是一代的人,現在想一想,我這一代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張香濤的身體,也是一天不如一天,說不定什麽時候也要去。長江水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也該到了我們這代人,給你們騰地方的時候了。你小子有良心,老十沒有看錯人,我心裏很高興。或許我這輩子幹的最對的一件事,就是給老十那一頓鞭子。”

翁婿二人哈哈一笑,往事盡在不言之中,慶王道:“今天除了封我世襲罔替,另一道上諭,是封承灃做攝政王。”

大金一朝的攝政王,名聲總歸是不怎麽好聽,當初天佑帝沖齡即位,太後垂簾,其本生父老醇王尚不能為攝政。今封承灃為攝政,顯然也是慈喜意識到,隆玉的才幹萬不能與自己相比,即使垂簾,也不能穩定國事,只有以承灃攝政,叔嫂結盟,才有可能把江山維持住。

但是在趙冠侯看來,固然隆玉不能與慈喜相比,承灃比之六賢王,差距也是天壤之別,以此時的時局看,這種組合實際是劣到了極處。不但不能進取,就連保守現在的局勢,也是勢比登天。

軍機之內,張香濤,袁慰亭都屬能員,卻都不見容於承灃,這樣的組合,未來的前途,實在不容看好。而且從慈喜的安排看,大金宮廷之內,沒人真的把立憲當成一回事,只把這當成了一場愚人騙局而已。

這些話他心裏可以想,嘴上不能說,只好應和著“攝政王?這到軍機處裏,到底是誰為主呢?一個攝政,一個軍機帶班,誰主誰次,這個安排,對嶽父可不大有利。”

“先不提我,不管怎麽樣承灃也是我的晚輩,我是他的叔伯,見了我,他也要講個起碼的面子。可是對你,可就難說了。他對你和袁四,都沒什麽好看法,若是他兒子繼位,你和容庵的日子,都不會好過。我在這個位子上,總要為你們遮掩著,可是只怕我在這個位子上的時間也不會太長,將來,你們還是要看自己。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你從我府裏找一些好東西,送到北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