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鐵桶江山(二)

王鶴軒的性子就是好為人師,見巡撫動問,自覺有面子,不緊不慢先抽足一袋煙,才慢條斯理道:“大帥,敬齋兄辦刑名是好手,可是要說這庶務上,怕是不大精通,與這開金礦的林家也不熟,說不清楚的。開金礦,誰都知道是一本萬利的生意,可是事在人為,像林家這樣搞,自然是發不了財的。林老是祖輩開采這金礦,早年是賺了一些錢的,但是到他祖父那一代,表面就已經挖不到金子,要深挖。按照挖金礦老礦工說法,這金礦表面的叫牛虱,雖多但品相不好,成色不高。真要是得利,一定要深挖,挖到大金牛,到時候拉金尿銀,享受不盡的富貴。可是要想深挖,得用機械。林家堅持古法,非說祖宗傳下來的法門最有用,既不肯用泰西機械,也不肯聘用洋員。人命搭進去幾條,卻還是摸不到根本。再說他那金礦道路崎嶇,金子運輸困難,人工運輸成本居高不下,怎麽可能賺到錢。除此以外,礦上還要丟東西。”

金礦丟金,是最正常不過的事,但是礦工下井,都要求一絲不掛,以免夾帶,這金子又該怎樣帶出。王鶴軒詭異的一笑“那些礦工用的是京城銀庫庫丁偷銀子的辦法,谷道藏金。別說金牛,就是牛毛牛尾,也便宜了他們,主家卻看不見。後來林家的東家想了個辦法,在門外立一個大秤,找一個工人當秤砣,每一個工人下井,都要過秤,出來也要過秤,怕他帶走金子。用這法,能不能防住偷說不好,人心卻是再也留不住了。”

趙冠侯點頭道:“這話說的極是,我若是經營金礦,一來要設立保安隊防盜防搶,犯律者送到衙門處置。二來,就是絕不搞這些把戲,不讓工人與礦主為仇。再有,得給他們待遇。”

他現代的工資待遇,福利理念,在這個時代即使是泰西都還沒有,只一說個端倪,幾個幕僚就不住點頭“大帥真是宅心仁厚,學生佩服。但是自古來,慈不掌兵,義不掌財,對付礦工,就不能厚道。像大帥這麽搞法,成本未免太高了。”

“幾位先生見教的是,這一層,我會和洋人商議著辦,總之金礦一定要拿到手裏,一萬銀子我拿銀票。”

王鶴軒問道:“大帥,你不問問我,一萬銀子打算怎麽使費?”

“我說過了,我用人,就會放手使用,隨先生怎麽調度銀兩。就算一萬銀子用光,事情不成,也是老天不佑,與先生無關。”

王鶴軒神色一變,猛的起身,給趙冠侯鄭重一禮“大帥如此信任我,學生若是再有什麽私心,不但無面目見敬齋兄,就是這家鄉父老,我也無面目去見。這事包在我身上,包準讓金礦易主。”

等他出去,鄒敬齋道:“大帥,現在大帥主政山東,學生不知,大帥接下來要以何為主?”

“民政上,我想不外是幾部分。一是司法,二是警務,把治安抓起來為第一。隨後就是學政,朝廷要行新法,教授西學代替舊學,山東是孔孟之鄉,北方各省中,文風最盛之地,必要受點影響。但是這是大政,習慣也得接受,不習慣,也得接受。鄉下的阻力重,我先不管他,咱們先從城市搞起。我要在濟南建學堂,成立山東大學、山東中學、山東小學。再有就是治河,不過我對黃河的情形不大熟,這個就是得廢點力氣。”

李潤年當初的知縣,就是因為河差沒有辦好,所以被辦掉了頂子,一聽到趙冠侯要治河,他立刻問道:“大帥,洪楊之亂以前,大金國頂闊的衙門就是河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要開戲,一個廚子只做一道菜,就可以去喝花酒。幾百萬的工款,用三成到河工上,就要算用心,用五成,算是聖人。這麽搞,肯定是要出毛病,不知道你打算如何治法?”

“一個字,走。我騎著馬帶著人,整個山東境內的河段,都要走一遍,再坐船去視察,問問老梢公水手,最後,調閱各縣縣志,查閱往年水情,把資料備足。標定水文警戒線,汛期派人值守堤壩,一旦發現水位報警,立刻疏散百姓,轉移安置。河工按段指定責任人修建,工段之間責任分明,若是天災沖毀,自無話可說,若是人禍導致堤壩崩潰,我就把責任人塞到河裏。每一個責任人,要有責任時間,不到時間,就算告老還鄉,也要抓出來賠償砍頭。”

李潤年聽的不住點頭“大帥,若是像您這般治河,黃河一定治的成,山東的水患,也一定再不成問題。就怕鄰省水患,延及我省,當初下官的頂戴,就是這麽摘掉的。”

“這個就沒辦法了,我只是山東巡撫,不是河防總督,只能管自己這一段,其他人的管段,我不好插手。但是像老兄這種事,我是不會怪屬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