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造勢成名(上)

肅王府在之前拳亂中被夷為平地,現在只能暫居於慶王府內,善耆為人詼諧,在京城親貴裏,屬於人緣比較好的那一部分。他又性喜皮黃,能演善唱,與四九城票友中的名弦振大爺,乃是一對好搭档。按說他是戲迷,可是今天,他的精神卻不在戲文上。

他與趙冠侯在路上也算是很能談得來的熟面孔,說話也就比較放的開,沒那麽多顧慮

“川島浪速乃是個奇人。這次我從行在回京,所見所聞,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慘不忍睹。京城裏各處王府,除了慶邸這裏以外,其他各府基本都住了洋兵。還有頤和園、景山,都被洋人禍害的不成樣子。怡親王為洋人鞭笞而死,堂堂親王,亦受此折辱,這是祖宗之恥。我當時心裏就想啊,祖宗保佑,紫禁城可千萬不要也進了洋兵。結果你猜怎麽著,我到紫禁城外一看,是扶桑大兵站崗,三尺童男不得進。扶桑人軍紀嚴明,不犯內眷,這當真是各軍的表率。還有,扶桑占領區推行的巡警制度,比起我們大金的保甲可要先進得多,人都說列強列強,今日一見,才知道什麽是列強的手段。”

他喝了口酒,偷眼見慶王的精神都在聽戲上,才小聲道:“這次咱們大金戰敗遭禍,有一半是咎由自取。如果不是聽信了端王的胡言亂語,信了那幫裝神弄鬼的飛虎團,跟各國宣戰,咱們何至於被洋人打成這樣。木已成舟,說什麽都沒用,但如果能因此醒悟發奮圖強,則又是國家的幸事。想要臥薪嘗膽,振興國家,就得有人才,這川島浪速,就是個了不起的人才。”

承振也道:“善一這話說的沒錯,我也見過他,這人是個中國通,官話說的很地道,如果不是他自己承認是東洋人,誰都以為他是個中國人呢。他很夠朋友,也很有本事。善一出京的時候,老福晉和善二都在京裏,川島帶著扶桑兵保著肅邸家眷,沒讓他們受驚嚇,這就是一個大人情。”

“不獨如此,他與扶桑的司令官福島安正有師生之誼,跟扶桑公使小村壽太郎也很有些交情。由他出面,代為轉圜,我想可以從扶桑人那裏打開缺口,讓洋人早日達成和議。”

趙冠侯點點頭,看向承振“振兄,既然有這種關系,怎麽不跟嶽父說?讓老泰山和這個川島見一面,不是很好麽?”

承振搖搖頭“阿瑪那人不好管事,尤其現在有章少荃,他就更不往前沖了。這種事能退則退,不會主動去管。再說他跟川島也沒往來,一個東洋浪人,總不能讓王爺去交他吧?我跟阿瑪提過一回,阿瑪沒興趣。我看啊,這功勞只能由你來立,現在你跟阿瑪說話,比我管用。跟川島談一談,早點把這事定下來,也是個功勞不是?”

等到散戲之後,趙冠侯自是在毓卿房裏休息,提起川島浪速,毓卿哼了一聲“少跟承振瞎跑。他能有什麽正事,不過就是借你當幌子,好往那扶桑紀館跑。我聽說了,他與扶桑人見面,就去那裏鬼混,那幫扶桑女人不知道有多臟,不許你去碰她們啊。”

趙冠侯笑著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醋壇子格格,我把力氣都報效在你身上,你也就該放心了。川島這個人啊,怎麽也得去見見,否則善一臉上也不好看,至於該怎麽著,我有分寸。這事明天就得去辦,今天先跟你告假啊。”

毓卿知道他去做正事,也不好阻攔,只是用貝齒在他肩頭咬了一口“你要是敢領個東洋女人回來,我就住在娘家,不走了。”

次日天明,趙冠侯並沒隨著慶王去辦差,因為章桐染病,外交交涉暫時停止。何況他現在去拜訪誰,意義也不大,還是得先把人事關系理順,才好做事。從王府要了輛馬車,直奔城裏的山西會館。

這處會館倒是沒被洋人占去,不過不遠處,就有洋兵巡邏,趙冠侯有特別通行證,暢通無阻。四恒的董駿及幾十名夥計掌櫃,現在就都住在會館裏。

兩下見面,恍如隔世。昔日名動京師的四大恒,現在就只剩了這幾十號人。人人頭上都帶著孝,顯然是為老東家服喪。老東家的骨灰及神主不能進會館,寄存在廟裏,也就無從上香,只好言語安慰幾句。董駿並不知道趙冠侯已經偷上了自己的庶母,對他親來看望極是感動。

洋兵進城之後,對於城內的票號錢莊當鋪等生意,盡數劫掠。四恒庫房裏的存銀,被劫奪一空,爐房總號付之一炬。回想起來,董駿只覺得背後發寒,如果沒有趙冠侯將四恒的全部重要票據及部分現銀提走,四恒經此打擊,怕是就要一蹶不振。更別說洋兵四處抓女人當軍紀,自己家女眷如果不是被趙冠侯的軍隊保護走,也多半要受害,心中更是拿他當個恩人看的。

兩下落座之後,趙冠侯將錦姨娘的那封書信拿出來,交給董駿,又問了問情形。董駿搖頭道:“自是艱難的很,京官從外面回來,手裏拿著四恒的票子,兌不出款,就可能鬧事。多虧了與華比銀行合作,向他們說明到津門可以兌付。這些人才沒鬧起來,四恒的聲譽也維持住了。這回保住四恒,我們都要感念大人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