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直督之托(一)

趙冠侯一搖頭“二哥,你這話說的倒也輕巧,把老娘和嫂子,就這麽推給我了,你倒好意思?二嫂,你看看二哥,可有這麽做事的?要走,自然是你們一家子一起上車,哪有分開的道理。”

鄒秀榮卻一笑“老四,你二哥的話,其實是我們夫妻早就商量好的結果。如果不是老太太身邊離不開人,連我也不會離開津門。我們的夢想就在這裏,怎麽可能離開?飛虎團雖然厲害,可是我們不是教民,不是洋人,只是普通商人,總不至於跟他們有瓜葛,他們害我們做什麽。再說,還有鳳芝妹子保護,也不會有什麽事。你的車,能把我們的人拉回去,機器設備,廠房原料,也能拉的了麽?”

這話不問可知,萬辦不到。這趟車的運力,光是拉人都大覺為難,大行李都要嚴格限制,機械設備,就連想都不用想。孟思遠道:“可是這些,是我的心血所在,你讓我放棄設備跟你去山東,不就等於是讓我放棄我的心血?當年我和秀榮相識結合,就是在倫敦。我們兩人曾經一起發誓,要振興自己國家的工業,靠實業,拯救這個國家。現在你要我臨陣退縮,就如同我叫你當逃兵,你想想如何能成?我的工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我相信,我可以處理好這一切,飛虎團也是人,不會無緣無故,來毀壞我的工廠。”

鄒秀榮今天並沒有穿洋裝,而是一件山東家織布的土布衣裙,一副普通婦人打扮。孟思遠也是破例的穿了長袍馬褂,與過去西裝革履的形象完全不同。鄒秀榮一笑

“老四,你看看嫂子,跟以前不也不一樣了?既然飛虎團仇洋,那好,我們就不穿洋裝,不用洋物件,家裏面用煤油燈,火柴都叫取燈,由著他們的規矩就好了?張德成張壇主,找我們要過兩次軍餉,要過一批布料,我們都答應他了,破財免災。其實過去和官府打交道,也是一個道理。我們見的風浪多了,出門做生意,連真強盜都遇到過。飛虎團總不至於比他們更兇狠,放心吧,沒關系的。”

“既然你們決定了,那我無話可說,二嫂,你和老太太還有大嫂她們一起走,彼此路上有個照應。二哥,我給你留幾只槍,也好護廠。”

孟思遠連忙擺手“你別害我了。讓飛虎團發現我有洋槍,肯定以為我有敵意,憑借幾杆槍,也對付不了那麽多人。還不如索性什麽都不準備,倒顯得坦率。我和他們沒有矛盾,我相信,他們不會加害我。”

見他如此篤定,趙冠侯也沒辦法,只好私下裏囑咐姜鳳芝多關照他們一點,再與他們說些不相幹的閑話。孟氏夫妻並沒有多少愁容,反倒是經常相視一笑,恩愛無比,惹人羨慕。

等到天色傍晚時,那桌酒席也送了來,可是不等幾人吃飯,一名紅燈照成員從外面進來,對姜鳳芝抱拳道:“四姑,外面來了個總督衙門的材官,說是請趙大人,到衙門裏議事。”

“豐祿?他請冠侯你幹什麽,準是你殺人那事,程功亭沒幫你擋下來。他不行,看我的,你就是不去,我倒要看看,誰敢來我太公堂拿人!”

見姜鳳芝拍案而起,又要去拿彈弓,趙冠侯一按她的肩頭“坐下,陪二哥二嫂吃飯。總督找我,本就很正常。我從津門路過,本來就該去拜一拜制台,因為一些事沒去成,他怪我也應該,沒什麽大不了的。就算張德成真要動我,也要他有那個本事才行。”

姜鳳芝還想說什麽,趙冠侯威脅似的朝她嘴上輕輕一指,嚇的她連忙坐下,低下頭去,什麽話都不敢說。

趙冠侯來到外頭,果然見一個材官手捧著大令站在那,他連忙上前見個禮,那名材官也要緊的磕頭施參“標下見過趙大人。標下奉了制軍的令,請大人到衙門裏議事,您請跟我來。”

兩人一前一後,離了趙宅,直奔總督行轅。天空中烏雲四合,看不到月光,好在材官手裏提了總督衙門的氣死風燈照明,還是能看到路。

趙冠侯是夜眼,並不受影響,反而打趣道:“這氣死風燈,終究是照明有限,應該帶幾盞馬燈出來的。”

“馬燈可是不敢帶,萬一被飛虎團看見,說是洋貨,不但東西給砸了,小的我也得吃一頓脆的。”那材官多半是吃過飛虎團的虧,提起這事,就有些冒火。加上天氣悶熱,人心浮躁,說話也就放肆了些。

“小的按說也是制軍身邊的人,到了各地衙門裏,都得高看一眼,可就是遇到這幫練拳的,根本不把我當一回事。吆來喝去,簡直拿我當了下人使喚。原本身上有塊表,就因為是洋人造的玩意,生被團民給奪了去。一個泥腿子,敢搶我這個四品頂子的表,您說這上哪說理去!”

“表?你看這塊怎麽樣?”趙冠侯從懷裏,掏出一塊打簧金表遞過去,雖然天黑,但是材官拿燈籠照了照,立刻挑大指道:“好!您這是真正的比利時貨,好物件!怕是得值幾百塊大洋。比小的那塊表,那不知好到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