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舉棋不定

到了八月初一,袁慰亭天一亮便穿戴整齊,乘了馬車一路趕到頤和園遞牌子。來到園子外面,卻見巡邏的侍衛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人數比上一次趙冠侯晉見時,多了好幾倍。背後全背著嶄新的步槍,腰裏挎有腰刀,神情極為嚴肅。

在這一帶巡邏的首領,正是趙冠侯的熟人,當初帶人去捉他的那個翼尉展英。這個場合,不是聊天的地方,兩人見面也只略一點頭,彼此算打個招呼。兩名太監過來搜了身,隨後就有一名太監從園裏出來,叫了袁慰亭的起。

趙冠侯挎了刀,候在馬車旁邊,只是沒站多一回,就有上次領他進宮的那名蘇拉走出來,朝他點點手。趙冠侯將腰刀解了,又把手槍也摘了交給展英,隨著蘇拉進去,隨手之間,便將一張二十兩的銀票塞了過去。

“趙大人,奴才一個小蘇拉,可不敢當您這麽大的恩賞。”

“好兄弟,別客氣,我這人就是喜歡交朋友,只要是朋友,錢財不叫事。跟我說說,這次是誰找我?”

“是李總管,他老聽說趙大人到了,特意吩咐我來找您,說是有話說。”兩人邊說邊走,不多時,來到一處八角涼亭之內。這頤和園亭台眾多,這處涼亭並不出奇,來往的人也很少,倒是個造膝密談的好場所。

李連英點點手,將趙冠侯叫過來,先是問了幾句閑話,隨後便切入了正題。“昨天在大酒缸,譚壯飛和王五,邀你喝酒來著?”

“回大總管的話,是有這麽回事。下官上次因為儁貝勒的事,跟端王那裏有些個摩擦,請了王五來做保鏢,因此與俠林之中算是有些往來。而他和譚壯飛交情很好,也就這麽著,在一起喝頓酒。他又送了兩只熊掌給我,說是等今年快入冬時,吃一頓熊掌席。昨個,只當是說這個事情,不想是說別的。”

“沒關系,一起吃頓飯喝頓酒,這算不了什麽差錯。譚大公子乃是新近很紅的一位京卿,他要是給我下貼子,我也不見得會駁他的面子。咱們兩下很投緣,你和十格格又有交情,沖著十格格的面子,有些話我也要說。在場面上混,交朋友是應該的,可是什麽朋友能交,什麽朋友不能交,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自己心裏,一定要有個數才是。別的不說,做人總要知恩圖報吧。我跟你說,老佛爺上次啊,可著實給了端邸一個釘子,說他再要是肆意妄為,帶著武勝新隊拿快槍亂跑亂動的,就收了他的兵權,把端邸嚇的魂不附體。其實,有沒有王五,他都不敢動你,有佛爺在,下面的人,誰敢放肆?”

這話裏的意思,趙冠侯自然明白,有太後在上面威壓,下面的人,就不敢行為太過放肆。可是一旦太後有失,天子威權不重,則下面諸王的反應,乃至於地方督撫率臣的態度,就誰也說不好了。

韓榮調兵派將的動靜,京城裏不可能無所察覺,就目前而言,雖然太後的牌面很好。但是武衛右軍是太後觀過操的,對其兵威陣容,很是有印象。一旦這支部隊反水,老太後心裏,怕是也不會安穩。

如果直接收買袁慰亭,一來是有失太後威嚴,二來也容易讓人產生不必要的猜想,尋思著是否真要宮變。與自己這個大將交談,則是釜底抽薪的辦法。到時候只要自己的立場站在太後一邊,縱然袁慰亭反水,其部下也會失去戰力,難以為害。

這個時候,便是需要表忠心,或者說是站隊的時候了。雖然帝後兩宮,未到圖窮匕見之時,但是宮外列甲環兵,乃至韓榮的調度,譚壯飛的邀請,都說明,這一步只是個時間問題。

趙冠侯離座跪倒“大總管放心,卑職雖然愚頓,但是好歹還是能分的清的。是誰給了卑職涅藍頂戴,又是誰一直回護著卑職。我不懂那麽多道理,就知道有恩必報,有仇不饒。咱的炮營,是老佛爺的炮營,老佛爺怎麽吩咐,卑職就怎麽聽,絕對不敢有二心。如若違誓,天地不容!”

“言重了!”李連英慌忙的站起來,將趙冠侯拉起“你說說,這是唱的哪一出啊,我不過是個奴才,您是個大將,哪有大將跪奴才的道理?這要是讓十格格知道,還不拆了我這把老骨頭。我上次就說過,我會相面,一看就知,冠侯你是個忠義之人,絕不會做出親痛仇快之事。”

兩人重新落座之後,李連英小聲道:“跟你交個底,這次讓你隨扈進京,表面上是韓榮的軍令,實際是慈駕的懿旨。當初讓你在袁慰亭身邊打探消息,便是慈聖老人家的意思。這回進京,你不用多說,只管聽,只管看。把袁慰亭說什麽做什麽都記下來,若是其果真有狼子野心,就和韓仲帥去說,與他商量著辦。”

“卑職明白。以往不知是慈聖懿旨,多有怠惰,還望大總管幫忙彌縫些,否則怕是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