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血夜(三)(第3/3頁)

房間裏,趙冠侯發現了那兩具死屍。一具是蘇瞎子,一具是曹仲英花十兩銀子買來的清秀女人。那女人身上沒了衣服,腰下血肉模糊,慘不忍睹。死前不知道被多少想女人想瘋的男人肆虐過,兩只眼睛瞪的大大的,似乎是想告訴他們,自己曾經和他們一樣,也是難民來著。

蘇瞎子身上被刺了好幾刀,身上的一身上好的緞面棉襖被人剝了去,手上的玉扳指大概是不易摘,竟是被連指頭砍了下去。這個老人,差點害的蘇寒芝嫁給龐金標,趙冠侯對他,其實沒什麽感情。

可問題是,他卻是蘇寒芝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自己做了大官,卻沒能保護好他,從這個層面說起來,自己是對不住蘇寒芝的。

他站起身,來到外面,見鳳喜提了棍子站在那,不等他發問,鳳喜說道:“夫人回來了……你……你要不要她看看外老太爺?”

蘇寒芝與鄒秀榮,都是被姜鳳芝保護來的,三個女人在路上,也遇到了一夥難民的襲擊。事實上三個女人在這種夜裏行走,被襲擊幾乎是注定的事,但是就在難民出現之後,之前仿佛喝的酩酊大醉的姜鳳芝卻突然清醒過來。

她學的是真功夫,這個時候,下的便是死手。一連弄殘了三個人,蘇寒芝開了一槍,其他難民便有點怕。鄒秀榮把皮包裏所有的洋錢都撒出去,趁著難民搶洋錢時,總算是逃了出來。

接著,她們就遇到了一隊武備學堂的學員,帶隊的是洋教習艾德,與蘇寒芝照過面,便直接帶人,把她們護送了過來。

趙冠侯並沒有選擇隱瞞,這種事,想瞞也瞞不住。直接拉著蘇寒芝到了房間,隨後陪著她跪在了蘇瞎子的屍體前。

“你想哭,就哭出來吧。我知道,這事是我做的不夠好,如果我帶著嶽父去赴宴會,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或者,我壓根不去赴宴,留在家裏,也可以保護嶽父。總之,都是我的不好。你可以哭,如果不出氣,可以打我。總之,不管怎麽樣都好,就是不要悶在心裏。因為那樣,對身體最不利。”

蘇寒芝看著自己父親的屍體,愣愣的跪在那裏,似乎在懷疑,這一切不是真的。畢竟在不久之前,大家還在酒樓上暢飲談天,規劃著大好未來,怎麽這麽短的時間,就發生了這等巨變。趙冠侯一連說了兩次,她都沒有反應。直到趙冠侯第三次推推她的肩膀時,她才猛的站起來,一路小跑著來到臥室裏,將掛在墻上的刀摘了下來。

那是搬家時,姜不倒送的禮物,一口厚背鬼頭刀,並不是裝飾用,而是真正戰陣上可以殺人的兇器。非武人,用不得這東西。她將刀遞到趙冠侯面前,另一只手,則拿著那支左輪手槍。

“去……殺了他們……全殺了……全都殺了。我在這裏等著你,如果那些人來了,我就開槍,你教過我的。最後一發子彈,我會留給我自己……”

“放心吧,武備學堂的人在,難民們不敢亂來了。等我,不許亂來。”趙冠侯喊過姜鳳芝和鳳喜交代了幾句,又對鄒秀榮道:“二嫂,我送你回去?”

“不了,孟家有護院,有門樓,幾個難民,沒那麽容易打進來。男人,去做男人的事,女人的事,你就別操心了。寒芝那邊,我會看住她。”

趙冠侯點點頭,提槍背刀,牽馬走出院門,大好津門,已成人間火獄,到處都是火光,到處都有哭喊之上。他咬咬牙,上馬向著紫竹林租界方向飛馳而去。

變亂發生不久,小站方向便已經聽到了消息,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了動員。恰好一列火車自附近經過,隨即被新軍勒令扣車,將乘客全部驅逐後,以新建陸軍左翼第一營(缺炮兵左隊)一千余名兵弁將領上車,向津門車站方向疾行。槍彈上膛,刺刀閃光,而每人腰間都懸掛著新購比利時手留彈,隨著火車的晃動,搖來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