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初入京城

袁慰亭面色一沉“放肆!妄議上官,該當何罪?”

趙冠侯心裏有數,這又是他的梟雄手段,明明心裏高興,表面上偏要做出一副發怒的樣子,讓人琢磨不透他的想法才好禦下。只是這些手段,他在前世見的多了,袁慰亭的心機,卻瞞不過他。

因此,他也就裝出害怕的樣子,單膝下跪“卑職該死,請大人責罰!”

“責罰倒也不必,只是以後說話小心點。耕娛公乃是國朝老臣,於我新建陸軍向來寬厚,怎麽能背後說他的壞話?跪著幹什麽,坐下回話。”

先是做勢威嚇,隨即便賞座位,趙冠侯表現的誠惶誠恐,心裏卻對這位上司的性情摸了個清楚,也就談不到有多少畏懼。袁慰亭則從自己的案頭,將那本趙冠侯獻上的拿破侖傳拿起來,這書還不算譯完,但是袁慰亭顯然頗為喜愛,每天都要看上幾段。

“你譯的這書,不好!波拿巴出於行伍,卻最終做了帝王,這不是人臣之道。然其中有泰西兵法,陣列操練之道,又是我輩帶兵之人應讀之物。是以這書,絕對不能流散到外面,否則人心就會變壞。這個天下,經過幾番動蕩,已經經不起折騰了,若是再出個狼子野心之輩,這天下怕是就無可挽回。”

“卑職明白。此書只獻給大人,絕不敢再給其他人看。”

“我知道你是個有分寸的,也就信的過你。”袁慰亭將書翻開,頗有些感慨道:“那位簡森夫人說我日後必有重用,這話實在是她不懂我金國體制之故。我是連秀才功名都不曾中,又如何能蒙重用?若是在洪楊之亂時,靠軍功不知保舉了多少黃馬褂,二十二行省內,一品提督不知凡幾。可如今局面不同,朝廷重出身科甲,我這出身在此,能做個道員,就已經是朝廷恩典。其他的事,便不再做妄想。朝廷終究不是泰西,拿破侖以布衣之身,而至元戎,國朝之內,這出身二字,就不知讓多少人束手無策。”

他看看趙冠侯,顯的推心置腹“冠侯,本官限於出身,你又何嘗不限於出身?要知道,保舉你一個七品武職,本官身上就受了多少物議?這次觀操是你的機會,也是本官的機會。是龍是蟲,就只看這一遭了,內中的幹系,你可明白?”

“大人放心,卑職定會約束部下,加緊操練。”

“糊塗!我跟你說的不是操練的事情。”袁慰亭露出一絲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你們的操練已經很好了,再好也沒什麽用。我說的,是關節。你啊,還是太年輕,很多的事,根本還要多學多看。太後來看操,若是只知道出操,那是注定沒好果子的。這功夫,要在戲外。你拿我的手令,去糧台那裏,提兩萬兩銀子銀票,想辦法送到皮硝李手裏。現在太後身邊,皮硝李權勢第一,若是這兩萬銀子能買動他,咱們這次會操,就萬無一失。這差事,一般人做不來,本官只信的著你,千萬不要辦差了。”

“至於這入股的事……你回頭去找糧台,就說是我的話,拿幾千兩銀子入股玩玩。但要跟那女人說明,只是以袁某私人身份,朝廷方面的助力,她就不要想了。拆城墻修電車?真虧她想的出來!這樣的折子誰敢遞上去,包準被言路群起而攻,等著革職開缺吧。”

趙冠侯暗道:袁慰亭果然高風亮節的很,以軍儲而入私股,且聲明絕不會因私害公當真稱的上公私分明。想來洋行從征地到移民,再到用工用料,身為津門道的袁慰亭絕不會大開綠燈,行以方便。大金官吏若皆如此,何愁天下不興。

等到趙冠侯領令而出,袁慰亭撚髯微笑,簡森夫人身家豐厚,比國雖小卻富。這等人選擇自己做合作夥伴而非王文召這個上官,看來,這天下終有慧眼識英之人。這趙冠侯雖然精通洋文,也足夠精明強幹,但是官場經驗終究是太少,自己能壓的住他。日後便是手中的一柄利刃。

趙冠侯出了這帥廳,心裏也在想著,袁慰亭多半認定,自己是他夾袋裏的人物,注定受他擺布。且讓他這麽認為下去也好,目前的自己還不具備單飛的氣力,在這麽個強人的羽翼庇護下,才好發展。至於將來的事,那就走一步,說一步吧。

至於為什麽這個差事派給自己,其實也簡單的很。李連英是當今太後身邊第一親信,想走他門路的人不知道多少,兩萬兩雖然是個大數目,但是是否真能送到李連英面前,或是能否打動他,卻說不好。手裏雖然拿著豬頭,卻未必找的到廟門,總要有個引見才好。而自己和十格格的關系,就是最好的門路,袁慰亭這種安排,也是人盡其材。

走出城南馬家堡車站時,趙冠侯取了打簧金表來看,只見時間已經是中午十一點。望著車站裏來往的行人時,心內暗自嘀咕了一聲:京城,我終於來了。